何止是不太一樣。

    簡直太不一樣了！

    還是一模一樣的家，但大家的精神面貌似乎和之前大不一樣了。

    以往在家裏，大嫂除了戰戰兢兢，還是戰戰兢兢。

    只要吳靜安起高腔，大嫂就“撲通”往下一跪。

    可如今，吳靜安依舊在吵吵著讓她做這個做那個，大嫂偶爾還能回一句嘴，而且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見他們從屋子裏麵出來，還能笑笑，讓他們快點兒落座。

    再看看那比較破舊的簡易餐桌上，擺得滿滿當當的。

    白麪饅頭一個個飽滿圓潤，玉米餅的了烙餅，更是香味肆意。

    再看桌上的幾個菜。

    一盤炒雞蛋，一盤炸蝗蟲，還有一份木耳炒肉片，一份滷的豬下水，還有一盤奇奇怪怪的雞蛋，還有幾個叫不上名字的肉菜，滿滿當當一大桌。

    吳靜安朝著他們招招手。

    “先坐，你大哥他們應該很快回來。”

    張承志今天去鎮上，除了接人之外，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比如，去把之前定的那些松花蛋送去。

    再比如，去買點兒米糧。

    她原本以為自己之前買的東西還能撐一撐，可如今看來，蝗災比她想象當中的還要嚴重。

    而且，他們還不是蝗災的重災區。

    他們纔剛剛坐下沒多久，張承志回來了，和他一起的，還有陳文和陳武兩兄弟。

    見到小二小三，幾個人客套了幾句，就被吳靜安叫停了。

    “廢話怎麼那麼多？這麼多吃的還堵不上你們的嘴？”

    那飯菜原本就香，其他幾個人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些飯菜，倒是小二和小三一個個吃得飛快。

    而在小三知道那一盤黃色的蛋就是松花蛋之後，好懸沒噎死自己。

    小二給小三拍了拍背部，有點兒茫然。

    “什麼松花蛋？”

    他一直在主家幹活，沒出過門，也不知道什麼是松花蛋。

    小三喝了一口粥，順了順氣，就指了指面前的黃色蛋。

    “就是這東西，叫做松花蛋。別的沒什麼，就是外面賣，十兩銀子三十個！”

    張小二點了點頭。

    可等他反應過來之後，直接扔了筷子。

    這麼貴的東西，他剛剛竟然吃了兩塊？那得多少錢啊？

    囡囡還以為他想吃呢，從板凳上溜了下去，直接從屋子裏麵拿了兩個松花蛋往他手上一塞。

    “二叔，不怕吃沒了。這還有呢，吃完了囡囡再去給你取？”

    張小二默默地把松花蛋放在了桌上，眼睛有點兒發直。

    十兩銀子三十個，那這得多少銀錢？

    吳靜安讓張承志去把剩下的酒拿了出來。

    “今天我不管你們喝酒，但是明天你們最好能給我起來幹活。不然的話，家法伺候！”

    小四和囡囡如今都看透了吳靜安紙老虎的本質，嘻嘻笑著點頭。

    “祖母，家法是啥啊？”

    “娘，二哥三哥纔剛回來！打我好不好？我吃了那麼多好吃的，耐打呢！”

    陳三娘急忙喊住了他們兩個小的，讓他們快點兒吃飯。

    一家人馬上推杯換盞起來。

    都是兄弟，哪兒有什麼解不開的疙瘩？

    作為兄弟當中的娘控，老大張承志幾杯酒下肚之後，開始大著舌頭說吳靜安的不容易。

    吳靜安吃了幾口就撤了。

    不為啥！

    就是，嗯，臊得慌！

    一夜夢醒，張小二睜開眼睛，就聽到了門外吳靜安呵斥的聲音。

    他一個激靈爬了起來，這才發現，早就已經日上三竿了！

    吳靜安也看到了他，雖然沒笑，語氣也沒和緩，倒直接朝他揮揮手。

    “灶房給你留了飯，快點兒去吃。吃完了好乾活！”

    張小二倒是不知道讓幹啥活，但這起床就吃飯，明顯有點兒過分奢侈。

    “讓你吃你就吃，廢什麼話？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傻兒子？能吃飯還不好啊？瞧瞧你那風一吹就倒的身體，小四都能一拳把你撂倒！快去！”

    陳三娘聽到聲音，也急忙喊他去灶房吃飯。

    噴香的米粥，菜是昨晚剩下的，饅頭也是昨晚剩下的。

    昨晚幾個人都喝大了，他都忘記了這些飯菜的香味，如今吃一口，那種香味直衝味蕾。

    太好吃了！

    張小二狼吞虎嚥地往嘴巴里麵塞。

    陳三娘在旁邊笑。

    “二叔叔吃慢點，娘說了，你腸胃餓習慣了，驟然吃太多，腸胃會不舒服。慢慢吃，細嚼慢嚥，容易消化。”

    張小二眨眨眼睛。

    “你說，娘說的？”

    陳三娘看了一眼在樹蔭下乘涼的吳靜安，笑著點頭。

    “您別看娘兇巴巴的，但是確實都是爲了我們著想的。以往都是我們誤會了娘，但以後，你會明白的。昨晚，你喝完就吐了，是娘照顧的你，還給你煮了什麼東西，你折騰一晚上才睡。”

    “今天早上一大早，就讓我煮米粥給你喝，還交代不許我給你吃烙餅，吃雞蛋可以，不能吃油膩的東西。說你的胃得養養。”

    見張小二吃了一個就不吃了，陳三娘點了點頭，把東西收了起來。

    “娘說了，今天一天，灶房裏麵都給你留了飯菜。可以少吃多餐，但一定要細嚼慢嚥。”

    張小二說不出自己心裏面是什麼感覺，就怪怪的。

    心裏面有點兒悶悶的，眼睛有點兒酸澀發脹。

    “小三呢？”

    “三叔叔讓娘派出去了，和我哥哥們出去不知道幹啥。”

    “那大哥呢？”

    “相公在後麵擺弄炕，要孵蛋呢！娘估計也給二叔叔派了活，你可以去問問？”

    張小二點了點頭，走出了門。

    迎接他的，還是吳靜安的惡言惡語。

    “你後面是有鬼追你？吃個飯都這麼快，別人要是看到了，不得說我是後孃？”

    張小二以前或許覺得孃的話有點兒刻薄，但如今，聽來只覺得窩心。

    有些話，得反著聽。

    “娘，你讓我幹什麼？”

    吳靜安點了點頭，起身，把自己提前已經畫好的設計圖給了張小二。

    “就按照這個，給我做！”

    張小二看了看吳靜安畫的那些設計圖，覺得有點兒奇怪，不過看完了之後，他倒是馬上明白過來。

    這估摸著是裝雞蛋的！

    他馬上來了興致，開始慢慢研究起來。

    張小三是晚上回來的，喝了一口水之後，眼睛發亮地看著吳靜安。

    “娘，那松花蛋可真好賣。”

    十兩銀子三十個，竟然還有那麼多人排隊買。

    吳靜安笑著點了點頭。

    “是好賣，但是你得走得更遠。不但要自己賣，而且還要別人幫你賣。”

    “您這是什麼意思？”

    吳靜安搖了搖頭。

    “你自己一個人的能力有多少？你撐死了能在這一片賣掉。可如果拉上一些豪門世家，事情又不一樣了。利潤看似分出去比較多，可薄利才能多銷。”

    “更重要的問題，這東西方便儲存和運輸。薄利多銷，我們到手的銀錢不少，可卻能拉攏一大批人。先混個臉熟，以後就不怕為難。強龍難壓地頭蛇，何況人家有可能是地頭龍？”

    吳靜安半點兒沒有藏著掖著。

    “松花蛋的配方我也會一併給你，你出去之後便宜行事。賣多少，怎麼賣，都由你自己支配。還有，幫我看看蝗災的情況，外面有什麼訊息，記得往家裏麵傳。”

    張小三沒想到吳靜安這麼相信自己。

    “娘……”

    吳靜安沒跟他煽情。

    “我知道你們幾個兄弟都會識文斷字，但我只讓你大哥入仕，你二哥做手藝，你做生意。你們或許會覺得我不公平，但沒辦法，只能這樣做。”

    張小二楞了一下，漲紅著臉搖頭。

    “不，我喜歡，喜歡木匠。”

    張小三抹了一把臉，紅著眼睛搖頭。

    “不！只要讓咱家好，讓我做什麼都行。”

    吳靜安這下，神情才緩和了一點。

    “好！算我沒有看錯你們。那從明天開始，你們開始拿了那些錢出去給我收收雞蛋，鴨蛋，鵝蛋，各種蛋。還有我給你們列單子，能收什麼收什麼！”

    “好！”

    張小三當場立下了軍令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