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繼續往前走，去看看記憶的邊界，商香韻到底都經歷了什麼，但是我好想也只能在這裏了。

    ——等會，既然這裏是記憶的邊界，那就證明，我看到的東西，商靈韻肯定也看到了！

    我猛地回頭去看，只見商靈韻就呆在街角，看著這個方向，死死咬著嘴唇，眼眶通紅，但是她卻不敢上前來，最後竟然直接跑掉了。

    她放著自己的姐姐被欺負，就這麼跑掉了？

    “她一定是去叫巡警了。”

    楊千嬌貌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自信滿滿地說道。

    “不一定。”我重新看著商香韻，她依舊沒有什麼反應，正在被那個顧客推搡。

    在這個年代，窮苦的人民是沒有人權的，特別是一個賣花女，活下來都是問題，別提“公道”二字了。

    這個吃人的年代，本來就沒有公道可言。

    半個多小時之後，商靈韻也沒有回來，楊千嬌似乎是接受了姥姥把大姥姥給賣了的事實，臉色有些蒼白，緊緊抿著嘴唇，不肯言語。

    “想必你姥姥應該曾經說過她恨姐姐吧？然而現在你卻看到了完全不同的記憶，是不是覺得一直以來的信念崩塌了？”

    楊千嬌突然嘆了口氣，說：“我早就知道姥姥對我有諸多隱瞞，只是沒想到這點……我們還沒找到關鍵的點呢，繼續跟著吧。”

    我們在大街上找到了商靈韻，她一邊賣報一遍哭，晚上回到家裏，看到捱了巴掌的姐姐，也隻字未提。

    倒是商香韻一直彆着臉，不肯讓妹妹看到自己的臉，反而還很高興地轉移話題：“對了，姐姐快要攢夠錢了，等攢夠之後，姐姐給你買根簪子當嫁妝，這是娘當初許諾給你的……爹孃去得早，姐姐得好好保護你呀！”

    姐姐溫柔的手落在頭上，商靈韻並沒有什麼表情。

    “姐姐……你不是早就已經買了簪子嗎？”

    “什麼？”

    “你枕頭底下的簪子，我看到了。”

    一提起這個，商香韻頓了一下，隨後解釋說：“這是我賣花的時候，一個女人送給我的，我當時不打算要，但是她坐黃包車跑了，我這些天一直都等著她呢，等我再見到她——”

    “你別撒謊了姐姐！哪有人會在大馬路上送東西啊？你在開玩笑嗎？”

    我看著站在旁邊的楊千嬌，陷入了沉思。

    “靈韻，我……”

    “你就是覺得我拖累了你！”

    說完，商靈韻跑了出去，商香韻驚呼了一聲，也連忙跑出去。

    我們連忙跟上，但是記憶世界卻突然崩塌了。

    醒！

    食夢鬼一句話，將我們三個人都拉了出來。

    楊千嬌半夢半醒地倒在沙發上，迷糊著說：“怎麼……怎麼回事啊？”

    她看不見食夢鬼，但是我可以看到。

    食夢鬼說：“另外一個女人在記憶中大打出手，現在床上老人的情緒異常，如果在不制止你們，可能她就醒不過來了！”

    “我們不是一起進去的嗎？為什麼我沒有找到欣欣？”回頭一看，馬欣欣皺著眉頭，好像在做夢的樣子，我連忙問：“怎麼回事，怎麼還沒有醒？”

    “她去的地方，應該和你們有點偏差。”

    “什麼意思？”

    “她可能比你們早進去一秒，所以她處於的世界和你們不是一個世界。”

    “這還有多重世界？”

    “準確來說，我只是把你們送入到了記憶中的某一刻，你們可以透過當事人的眼睛看到那個世界之後的樣子，但嚴格意義上來講，你們現實中的時間，是定格在某一刻，並沒有前進的。”

    也就是說，馬欣欣在另一個時刻惹了事，然後給商靈韻帶來了影響，所以食夢鬼才要緊急中止。

    “那馬欣欣怎麼還沒醒？！”

    “她可能出不來了，我已經提醒過了，如果她還出不來，就要永遠呆在裡面了。”

    “那怎麼行！？”

    我下意識拉住了食夢鬼，道：“她是我很重要的人，她不能出事啊！”

    旁邊的楊千嬌看著我對著空氣說話，眼神很怪異。

    食夢鬼說：“我沒有辦法，我無法造成干涉，大人，現在要麼自救，要麼您去救她，但是很有可能您也出不來了。”

    “不……我去救她。”

    “大人！”食夢鬼臉色嚴肅：“妾身很認真地提醒您，夢境一旦崩塌後果很嚴重，如果您不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出來的話，或許就永遠都要留在那邊了，您可要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我要救馬欣欣。”

    看我不容拒絕，食夢鬼也不再勸了，只是說：“大人，若是您有危險，妾身會很傷心的。”

    如此，我便知道她這是同意了。

    這種事情有風險，不光是對我們，更是對食夢鬼，所以她願意幫我，也算是我承蒙領了恩情。

    這一次我沒有帶著楊千嬌，我也沒有多解釋，只是和她說，讓她等著我而已。

    我重新進入了夢境，這裏還是同樣的街道，同樣的景象，不過我看到了馬欣欣。

    就是在那個被扇巴掌的小街上，馬欣欣出手了，然後那個人居然是當地地頭蛇，直接叫過來了幾十個兄弟把她圍住了，馬欣欣不得已發動了自己對付鬼的法術來對付這些夢中的人，真的是亂來啊！

    ——不過，這樣的性格，倒也符合馬欣欣的作風。

    她還是那個她，熱血，熱心，卻魯莽。

    “欣欣！”

    我喊了一聲，馬欣欣愣了一下，回過頭，似乎不相信會看到我。

    我在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中，看到了溼漉漉的水光。

    她朝著我撲過來，直接抱住了我。

    “你……你總算找到我了！”

    “沒事了。”我沒有回抱她，將她拉下來說：“你闖禍了，現在商靈韻情緒很不穩定，咱們很有可能會出不去了。”

    “啊？”

    馬欣欣垂下眼眸，喃喃說：“我猜到了，可是我無法看到這個命苦的人受苦。”

    “嗯？我倒是好奇，你怎麼來到這裏的？”

    “我也不知道，我一來就看到了這個賣花女，所有的視角都是她的，我逃不開。”

    也就是說，馬欣欣的視角，其實是屬於商香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