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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授課

    “先生,小子有幸侍奉家君讀書,曾聽家君說讀先賢孟子之書,通篇唯有‘仁義’二字,更說孟子先賢曾道‘人性本善’。

    如今此篇三字經,不只是何人所做,為何卻是‘性混元’呢?”

    果然!周閣心中一嘆。

    隨即笑道:

    “李震,你且稍作,待眾人都讀的熟了,在聽我講來。”

    而此時,教室裏的孩子們早就豎著耳朵聽著,一聽這話,連忙用心讀書,不一會兒,便將這幾句讀的熟了。

    周閣一嘆,想到自己先生鄭玄的苦笑,心中著實感嘆一番:

    陳孝遠雖然編了書,也有一套自洽的理論,卻不知又會對世人產生多大的影響。

    眼見眾人都背的熟了,周閣便開講了,當然,是以鄭玄的註釋為本。

    “李震所說,也是爾等疑問麼?”

    周閣先問了一句。

    又有一個學生舉手,起身施禮道:

    “回先生,正是。不但如此,某亦知先賢荀子曾認為‘人性本惡’,亦不曾有‘性混元’只說。”

    又是一個世家子弟,馬艮。

    這兩人也是為數不多堅持到最後的世家子弟,雖然都是小世家,但也難能可貴了。

    果然!

    周閣心道。

    早在鄭玄為三字經註釋之時,便知道這開篇之句,是陳故故意為之,因此雖然做了註釋,解釋了意思,卻與陳故討論了許久。

    最終只是說道:陳孝遠不拘泥於前賢,其思緒更有老子風範。

    算是側面承認了陳故之意。

    周閣得到鄭玄編的註釋,當然也問過鄭玄,因此今日被問起來,也算早有準備。

    “人之初,性本善還是性本惡,兩位前賢都做過論述,孟、荀二人,都是儒道大賢,二人理論也都圓潤自洽,甚至論據頗多,這一點,三歲孩童也有耳聞。

    而此經作者,卻以‘性混元’來開篇,這卻是為何呢?!

    若是爾等再學了後續內容,當知道除了這一句話之外,其餘內容頗有‘性本善’之意。

    但為何這開篇一句卻非要如此寫呢?”

    周閣說道這裏一停,暗自罵了一句:就是啊,你為啥非要留下這個爭議,直接寫“性本善”不行嘛?!

    事實上,性本善確實是孔子的思想,那個“善”就是仁義。

    “為何呢?”

    李震、馬艮同聲問道。

    “原因就在於,人性的兩面性。事實上,如老子所說,萬物負陰而抱陽,人性亦是如此。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當人有了‘善’這個概念時,也就有了‘惡’這個概念了。

    所以,孟子強調人性本善,在於發揚‘善’,荀子強調人性本惡,在於約束‘惡’。

    二人都知道‘仁義’為‘善’,‘不仁不義’為‘惡’,是不過看人性的角度不同罷了。

    也即是說,二人都有對的地方,也都有偏頗的地方。”

    此言一出,大部分孩子還不怎麼吃驚,但李震、馬艮卻大吃一驚!

    質疑聖賢?!

    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質疑聖賢?!

    “先生!學生還是不明!”

    李震、馬艮硬著頭皮說道。

    周閣負手而立,道:

    “聖人有言:性相近也,習相遠也。意思就是說天性相同,習性不同。

    因此,本書作者將天性相同比作混元,之所以是混元,便是它不分善惡。

    以仁義之心看它,便是善的,以不仁之心看它,便是惡的。

    而帶了含義去看它,本身便已經有了善惡之分。

    所以,本文作者還有幾句話來釋義:無善無噁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

    “善、惡本就不是孤存,便如有陰必有陽,陰陽本就不可分割。”

    李震道:

    “先生所言實在深奧,學生一時想不明白。但加入一個人快要渴死了,我的本意是給他水喝,這難道不是善念麼?!”

    “見人渴而送水,正是仁義的表現,自然是善念。但萬事需有度,送一碗水解渴是善念,但假如送的水多了,以至於使人暴飲而死,卻是善是惡?!

    於本心上,自然是善,但於結果上,確是惡了。”

    李震霍然一驚!

    “人性本體是為至善,至善即為不分善惡、超越善惡。把持本體,在本體中行事,便是善,稍稍超越本體,便是惡了。

    因此,二者乃是相互依存,相互轉化的。若要守住本心,向善逐惡,便要修習經典,找到衡量本心的那個‘度’,不曾過度,便是善,過了即為惡了。

    因此,聖人才留下經典,先賢才著書闡述,意思即是幫助後人找到那個衡量的標準,約束自己的‘意’。”

    “……先生所言,發人深省,學生謹受教!”

    李震、馬艮長施一禮。

    周閣輕笑道:

    “這不是某的闡述,這是鄭公的註釋。便在於你們發下的註釋集上。”

    一眾學生聞言,連忙開啟手邊的註釋,待要細看,周閣卻道:

    “可以稍後再看,我們先繼續講解下面的內容。”

    說罷,繼續帶領學生們讀其餘內容。

    上午上完課,下午便開始習字。

    周閣乃是鄭玄的弟子,雖然不是那麼拔尖的,但教授習字,綽綽有餘。

    毛筆字由他親自手把手教導,仔細講解各處的用筆規範。

    直到所有人都能正確握筆,並一筆一劃開始臨摹一本書貼之時,周閣才長舒一口氣。

    雖然只是教授這三十多名學生,卻也很是費精力。

    尤其在三字經的開篇上,所費精力尤其之多。

    這一點,正是陳故想要的。

    陳故故意將“性本善”改成“性混元”,並借用王陽明的心學理論來解釋,便是給這些孩子的心裏種上一種辯證理論的種子。

    事物都有好壞,要看從那個方面去看。

    只有充分認識到它的好壞兩面,才能讓人做出更好的應對。

    陳故不希望自己教出來的學生成為死讀書、讀死書的書呆子,從一開始,陳故想的便是能真正處理國家大事的人才!

    這一堂課,算是理論課。

    等到日後,還會有更多的辯證問題擺在他們面前。

    當然,取捨的時候,要看一看他們對“本性”的“度量”到底在哪裏了。

    畢竟,有的時候,即便千難萬難,也要有捨我其誰的氣概和寧死不屈的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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