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仁義，世間無雙。”

    大軍回到雒陽，荀攸與陳故私下道。

    陳故抖開摺扇，輕輕扇了兩下：

    “主公一向仁義行事，卻不知此時兇險，平白給漢家天下置了許多困難……”

    荀攸點頭：

    “……此時，孝遠可有計否？！”

    陳故便道：

    “天子願意起駕到兗州，無非因主公廣擁徐州、豫州兩地。如此帝王心術，你我都明白……

    只是天子不明真心，將扶漢保漢之人推卻在外，卻入了梟雄之壺……

    欸！大漢多堅多難，此時可算表露明白！”

    荀攸悠悠一嘆：

    “早日裏，聞主公有扶保大漢之心，解救天子之意，某纔出仕與劉鎮東……啊，劉徵東，但天子如今提防漢室宗親，反倒相信外族，致使骨肉離德……某才知，大漢有今日的風雨飄搖，不是無根之源……”

    “公達，某雖有改天換地之心，但大漢的旗幟，某卻從未想換……某所願者，數千年之後，人們言漢語，習漢字，以大漢子民後裔為驕傲，昂首立於世間……

    但，今日看來，大漢或者還是大漢，但天子卻未必是真龍天子！”

    陳故一語說完，廳內死一般沉寂。

    良久，荀攸才語帶顫音，道：

    “孝遠，某早知你志不在區區扶保強龍，壓過芸芸眾生之志，卻不知，你竟然有該天換日之想……”

    “荀公達！”

    陳故忽然大喝一聲，

    “公達！你有參天之志，難道不知大漢已然千瘡百孔無可救藥？！

    若是此時天子信任我等，讓我等扶保大漢，逐漸改善大漢民生，再延續四百年漢室亦如反掌觀紋般簡單！

    但天子不信我等，反倒信一個野心家……

    韓暹只不過是一介武夫，能有什麼心機？！

    那曹操，北聯袁紹，驅逐呂布，團結兗州士卒豪紳，現在又簇擁天子……

    以曹操智計，某敢斷言，不出兩年，天子便淪落曹操之手！”

    陳故疾言厲色：

    “公達，你我都是漢室忠臣，以身為大漢子嗣為驕傲，某一天，天下改朝換代，你我與九泉之下，又如何瞑目！”

    荀攸一滯，呢喃道：

    “孝遠啊……你我所想只是願景，大漢風雨飄搖，還有你我施展抱負之機麼！”

    陳故聞言，一個挑眉。

    荀攸此人，歷史上是曹操擁立漢帝之後，才追隨曹操。

    與其說是追隨曹操，倒不如說是追隨漢帝。

    他骨子裏，其實是個忠於漢帝之人。

    只是到了後期，曹操展現出無人匹敵的軍政方略，荀攸為圖自身計，追隨了曹操……

    事實上，當初追隨曹操的很多人，比如荀彧、郭嘉，都是因為曹操“漢徵西將軍”的願景，才追隨的曹操。

    後期當然荀彧被曹操“賜死”，就不必細表了——荀彧可以說為漢室而亡。

    荀攸麼，因為成長環境等影響，選擇了逐步妥協，最終成了魏國頂梁之柱。

    這能怪荀攸麼？！

    荀攸自幼失去父母，靠族中養育成人，這就決定了，他天生會看別人眼色，或者說，他天生便會分析得失。

    曹操勢大，已經無可取代，而曹操的行事，又很合荀攸胃口……

    那荀攸便由之前的漢室忠臣，慢慢蛻變成曹魏忠臣，也無可厚非。

    陳故自然知道歷史的走向，也深入瞭解了荀攸，一見荀攸竟然有頹廢之感，連忙道：

    “公達，今有前軍萬馬對壘於陣，誰勝誰負？！”

    “那……不知其主將，不知其軍馬，不可論勝負……”

    “正是此理！眼下明顯曹操棋勝一招，我等若就此退後，滿盤皆輸。未來什麼模樣，你我一無所知。

    但只要我等再尋良機，未必沒有破敵之際！”

    陳故一言，讓荀攸眨了眨眼。

    “孝遠，你所說我豈能不知……我自然沒有就此認輸的道理。

    但天子明顯防備於主公，那曹操、韓暹，也廣擁軍馬……我等卻該如何破局呢……”

    陳故聞言，合上了摺扇，一下一下敲著手掌心，半晌，陳故悠悠道：

    “公達，你說一個孩童於一個成年之人互毆，需要準備什麼？！”

    “……大約是軍械物資等物……”

    荀攸乃是當世少有的聰明人，自然知道陳故所說。

    陳故道：

    “既然天子有明詔，那我等便不可違背……不如回到徐州、豫州，經營好麾下地盤，以備天子將來所用！”

    荀攸霍然轉頭：

    “孝遠怎知，天子必然會有求於主公？！”

    陳故眯眼笑道：

    “韓暹這等夯貨暫且不說，他早晚必被曹操吞併……

    只說曹操曹孟德，其人智計深遠，麾下也有無數智計之士，兵精將廣，其人必然不甘雌伏。

    兗州經過前番戰亂，實際並無多少軍馬與糧草，等到曹操積蓄完力量，必然爪牙流露，分掃四方！

    介時，天子感到危機，勢必要求援！

    事實上，天子之所以遠離主公，所思所想，無外乎被董卓、李榷、郭汜之輩掌控怕了！

    他見主公軍勢浩大，自然擔憂……但曹操日後發展起來……

    公達以為，天子能安心否？！”

    荀攸沉吟半晌，道：

    “孝遠果然看的透徹！如此，倒也為大漢留了一分期望！”

    陳故便道：

    “朝廷公卿未必沒有人想到此處，甚至預計主公直接發兵也大有人在！

    以主公脾性，自然不會做無義之事，如此，我等便只能等，等事情有變，天子有求於我等！”

    荀攸靜靜地看著陳故，忽然道：

    “孝遠，怎麼感覺……一切好像都在你謀劃之中？！朝廷中必然有你眼線！”

    陳故一愣，搖頭一笑。

    眼線麼……天子國丈董承算不算？！

    二人話別之後，次日天明，劉備宣佈回軍，不再阻攔天子御駕。

    趙雲原本已經將韓暹隊伍阻滯，但如今也只得放開。

    劉備領軍回返雒陽，繼而走轘轅關回到潁川。

    隨即安排好當地防守，回返徐州而去。

    回徐州途中，接到線報，李榷、郭汜只帶了親軍往關中一行，卻被段煨攔下，剿殺了李郭二人，將頭顱獻於天子。

    陳故暗中尋思：

    好像，歷史的車輪又回到了既定的軌跡？！

    除了劉備已經擁有徐州、豫州以外。

    其他諸侯，好像與歷史、演義並無分別。

    陳故眯著眼，開始謀劃其後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