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早，賀夫人如約帶著枝枝上山去敬香。

    駙馬江珧由於之前聽女兒若說枝枝與大長公主長得十分相像，始終耿耿於懷乃至寢食難安，於是次日一早便以為女兒道歉的名義拜訪了賀府，可到了才獲知賀夫人已經外出。

    賀老爺此時也上朝去了，老夫人一心禮佛，不過問客人來往的事，兩位少爺也還年輕，所以門房經過一番思量，決定還是先向江駙馬道歉，說沒有主人在家。

    江珧也很客氣，直說是自己拜訪得突然才致如此，送上禮物後又說了很多好話，令門房覺得他真是有意來調和兩家關係的，客套話也說了一籮筐。

    江珧這邊盤算著要怎麼才能能自然地提出見枝枝一面，左思右想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好的理由，就這麼耗在了門口。

    這時碰巧柳姨娘要出門，門房見了連忙向她鞠躬致禮。

    “姨娘，您早，這是要去哪？”

    柳姨娘不屑一哼：“這會兒還來巴結我做什麼？炙手可熱的早就是那頭了。”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街，完全沒看江珧一眼。

    “敢問這位是……？”江珧好奇問了一句。

    門房輕嘆一聲：“這是我們府上的姨娘，今天可能心情不太好，您別在意。”

    江珧點了點頭，面上沒表現出什麼，不過心裏卻暗忖：“早聽說賀宏蘊寵妾滅妻，這位姨娘應該就是他的愛妾，既然她的地位不一般，那可能也知曉些什麼，不如去問上一問。”

    打定了主意，江珧馬上和門房告辭，然後打發走馬車，悄悄跟在了柳姨娘身後。

    柳姨娘這次出門是為拿自己的繡品去換點錢。自打三年前賀老夫人回了府，再加上那一碼子事，她在府上已經收不到什麼孝敬，可是爲了給賀茹雪謀個好前途，好的脂粉眉黛要錢，打點下人買通訊息也要錢。如今賀茹雪的年紀已經不算小，如果不能快些釣上個好成色的成龍快婿，可能就要配給六七品小官的兒子了，所以她現在拼了命地弄錢。

    不過人時運不濟時總感覺誰都在欺負自己，跟下人打聽訊息錢漲價了不算，收繡品的店居然也開始跟她拿大，處心積慮要壓價格。

    “你是不是瞎了？那麼好的針法，還捻了銀絲，就給那麼點錢？你打發叫花子呢！”

    當江珧跟進繡品店時，正遇到柳姨娘和店主激烈地討價還價。

    那店主也不怕她撒潑，只說如果覺得給得少大可以找別的店去賣，她那個繡樣早就不時興了，而且他知道柳姨娘是偷偷把繡品拿出來賣，肯定不敢張揚鬧大，直把她氣得臉色漲紅。

    “走就走！沒了王屠戶，難道還吃帶毛豬？你個不長眼的東西我還不賣給你了呢！”最後柳姨娘實在氣不過，轉身就走，那店老闆也沒有挽留的意思，讓她氣沖沖跑出了店門。

    可剛出店門兩步，柳姨娘的腳步就慢了下來，一面走一面嘀咕：“這天殺的，真不來攔一攔，等老孃發達了，準讓你這破店開不下去！”

    江珧瞅準機會上前搭話：“這位大嫂，請問你是賣秀品嗎？”

    “不賣！這包東西我拿去包狗食。”

    柳姨娘餘怒未消，江珧也並不跟他計較，繼續陪著笑臉道：“我是外地來的客商，想來京城進幾樣繡品回去讓繡娘仿著做，天子腳下嘛，東西肯定最好的，剛纔我無意間看到夫人您的繡品，不覺眼前一亮，不知可否借來細細觀賞一番？”

    柳姨娘本來不想理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男人，不過他說要買繡品，而且外地來的好騙，說不定雪花白銀就在眼前招手。於是便也換了一副面孔，笑著迎了過去：“原是如此，那怪我無禮了，這位老闆請別見怪。”

    “哪裏，請夫人移步茶樓，我們到那再談吧。”

    然後江珧便領著人上了一家茶樓的雅間，柳姨娘邊喝茶邊打量四周的環境，佈置風雅，茶也是上好的，心想準能大賺一筆。

    江珧也很好地滿足了他的期待，由於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猛誇柳姨娘的繡品幾句後，就擲重金把所有東西都買下了，十足一副冤大頭的氣派。

    柳姨娘見了銀子眉開眼笑，手裏掂著銀子還問他什麼時候回去，自己家中還有很多上好的繡品。

    “繡工倒不很重要，”江珧想辦法切入自己關心的話題，“其實我這次來取經，主要還是想見識一下京城金碧輝煌的氣魄，比如昨天我在街市上看到一位令人心折的美人，妝容淡雅卻顯得無比高貴，聽說是賀府的小姐，夫人您知道嗎？”

    柳姨娘這一聽這話登時氣得直拍桌子：“什麼小姐？賀府只有一位小姐！那只是個不知廉恥的丫鬟罷了！”

    江珧洋裝吃驚：“竟有此事？那她難道是招搖撞騙之徒？”

    “可不是嗎，”柳姨娘憤憤道，“她只是個從紅樓買過來的卑賤丫鬟而已，不知使了什麼狐媚功夫，把兩位少爺唬得魂兒都丟了，不過雉雞就算飛上枝頭也成不了鳳凰，看她以後怎麼丟人現眼吧！”

    江珧沒有理會她的粗鄙言語，只注意到她口中的紅樓，又問：“這紅樓是什麼地方？”

    “紅樓啊是大戶人家買進丫頭的窩子，那兒的嬤嬤時不時會到鄉下去採買些長相清秀又比較激靈的女孩兒，留著教養，教好之後賣給大戶人家。可我瞧那丫頭是一點也不機靈，也不知道賀夫人看上她什麼。”

    江珧心中立刻警覺了起來，如果她是被賣到賀家的，那生身父母是誰？還能不能追溯其身世？

    一想到這，江珧便再也坐不住，跟柳姨娘隨便扯了兩句後便起身告辭，任柳姨娘再怎麼喊也沒再理會。

    “這是趕著上紅樓買小妾去了吧，男人都是這副德行，急得跟猴兒似的。”柳姨娘忿忿地罵了兩句，然後目光又回到了那些銀子上，那可是足斤足兩的上好銀錠，有了這些，她確信自己和女兒一定能逆風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