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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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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拉鋸

    柳姨娘聽到賀延安的問話,心底已經慌了,但面上必須還得強撐著不被看出破綻:“少爺在說什麼,我怎麼一點也聽不懂?”

    賀延安冷笑道:“是嗎?那讓我來幫姨娘回憶一下家裏和那位大師的因緣。當初禮成說不出話來,也吃不下飯,請了全城的名醫都束手無策,父親偶然遇到一位和姨娘同鄉的大師,順手施捨了一次,那位大師卻說我們家中有一劫依然應驗,一劫將應,已應之劫當然就是我落水一事,那將要應的,便是我二弟禮成。父親大驚之下把那位大師帶回府裡,後來大師為禮成批命,這纔有祖母帶著他遠離親人,寄養在廟中修行的決定。”

    柳姨娘聽得冷汗涔涔,卻依舊嘴硬:“那這又和我有什麼關係?二少爺這些年不是好好的嗎,難道不證明那大師確實有些道行?”

    賀延安走回賀老夫人身邊,從敞開的匣子裡拿出一堆寫滿字的紙拍在桌上:“這是今天請全城名醫為禮成診斷的結果,他身上根本沒有什麼疑難雜症,只是那位大師故弄玄虛罷了。就因為他的幾句話,全家把他當病人對待了好幾,不沾一點葷腥的清淡飯食,也讓他的身體真的越來越弱。而這位突然冒出來的高僧大德,恰好和姨娘是同鄉,又恰好對我們家的事瞭若指掌。”

    “少爺不必話裡夾槍帶棒。”柳姨娘急忙辯駁,“那大師確實與我是同鄉,但他一個雲遊僧人,我也入府伺候老爺多年,我們根本就不認識!而且當年府裡也都知道是他的來歷,怎麼現在纔來懷疑?我雖然身份卑微,但少爺無憑無據就這麼說是不是太欺負人了?那我也可以猜測你是爲了袒護壞了規矩的丫頭枝枝,才把髒水潑到我這邊。”

    “放肆,這話也是隨便說得的嗎?”賀老夫人出言打斷她,臉色已經十分不好看。

    柳姨娘現在已經被逼到懸崖邊上,打定主意就算胡攪蠻纏也要掙扎到老爺回來。

    “老祖宗,你們都是尊貴人,只有我卑賤如螻蟻,但我也勤勤懇懇伺候老爺那麼久,若我在老爺不在的時候不明不白被處置了,他終究還會憐惜我幾分吧!到時你們怎麼和他說呢?”

    這話就帶有幾分威脅的意味了,賀宏蘊寵妾滅妻在整個京城都已經不是秘密,雖然最痛快地處置柳姨娘的方法就是趁賀宏蘊不在時快刀斬亂麻,可就如她所說,這樣難免會壞了家裏的和氣,更別說她還有一個女兒,到時候到父親面前搬弄是非,想來必定家宅難寧。

    賀老夫人沉思良久,最後還是退了一步,決定等賀宏蘊回來再行定奪。

    緊張萬分的柳姨娘終於得以喘息,鬆了口氣癱軟在地,賀老夫人繼續閉目唸佛,可一旁的賀夫人卻匆匆福身告辭,轉頭進內屋去了。賀延安覺察出母親情況不太對,猶豫一會兒後也稟明祖母,離席跟了進去。

    “夫人,你不要難過,這並不是你的錯,兩位少爺都知道你很關愛他們。”

    賀延安辨出那是枝枝的聲音,其間還夾雜著母親輕微的啜泣聲,忽然間他感覺腳下像灌了鉛,一步也沒法再前進。

    “枝枝,我這個母親實在是太不稱職了,既不能討得老爺歡心,還讓兩個孩子受了那麼多委屈。我知道早年的事柳氏就算不是罪魁禍首也沒少出力,但她在我面前胡說八道,我都無法把她怎樣,實在是太沒用了……”

    聽到母親的自責,賀延安心中五味雜陳,他甚至之前也怨過母親,在父親面前軟弱又得不到尊重,讓一個妾室恣意放肆。

    當初請大師來給賀禮成批命,賀延安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是當時的他萬念俱灰,對自己的餘生都完全失去了希望,更遑論拿出精力管別人。

    可是如今再回想起來,母親她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接二連三遭受巨大的打擊,父親和她又不是一條心,她的無助和恐懼可想而知。

    枝枝的聲音再次響起:“夫人,在少爺身邊我學會一件事,那就是想要的東西一定要盡力去爭取。老夫人之前說我身份微賤,而且論學識和眼界根本沒資格留在少爺身邊,曾經我也因為這事特別難過,但是如果真的因為這個讓我離開少爺我卻不甘心。馬伕人對我說,覺得哪裏不足就努力去學,努力做一個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邊的人。雖然我現在差得還很遠,但也確實能感到是在一步步走向他。”

    “枝枝,你的意思是……?”

    “我是說,夫人你對少爺的關愛肯定是沒有任何疑問的,而且你是他的親人,天生就在少爺心裏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如果夫人只因爲過去的事難以釋懷,不敢再向前一步的話,我想少爺心裏也會難過的。雖然少爺很少說起,但我知道,他心裏很在乎夫人你的。”

    賀夫人聽枝枝這麼說,開啟了心中壓抑依舊的情感閘門,一時間萬千心緒奔涌而來,她想馬上到兒子身邊,但卻又始終存有那幾分忐忑。

    賀延安聽到這裏心中亦是滋味萬千,最後默默舒了口氣,故意推動屏風,弄出了點聲響。

    “誰在那?”賀夫人立刻發問,聲音裡還帶著些驚惶。

    賀延安裝作沒事人一樣繞出屏風:“是我。”

    “安兒……”賀夫人壓下情緒,也努力平靜地面對兒子。

    “少爺,你來啦。”枝枝福身一禮,然後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

    賀延安心下了然,上前對著賀夫人微微躬身,輕柔地喚了一聲:“母親。”

    “……誒!”賀夫人熱淚盈眶,唇角顫抖著上揚,雖然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稱呼,但她能看出,兒子對自己真的不一樣了。

    “母親,我們母子也許真要找個時間好好聊一聊,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商討一致該如何應對柳氏。”

    賀夫人連連點頭:“安兒,你說,娘都聽你的。”

    賀延安見母親已經不再那麼惶然不知所措,心中也稍安,把他的想法說了出來。

    “母親,你和柳氏根本不是一類人,也不該和她置氣,那樣是自降身份,而且給了她可乘之機。”

    “此話怎講?”

    “她只不過是個妾室,所倚仗的也唯有父親的偏愛,如果你認真和她生氣,執意要懲處她,在父親那裏就會顯得你悍妒不能容人,也讓她有機會在父親面前故作柔弱以博同情。”

    賀夫人聽到這豁然開朗,而且她現在知道兒子和自己是一條心的,根本就不再怕柳姨娘興風作浪。

    經過賀延安一番勸解,賀夫人終於不再為柳姨娘的事耿耿於懷,安心等賀宏蘊回來再行處置。

    可是,日落月升,等到外面都傳來更夫打梆子的聲音時,賀宏蘊還是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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