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王春花坐在隔音極好的咖啡館包廂裡，緊張地握著咖啡杯。

    雖然那天權墨行就曾經說過，不會告訴宋知秋身世，但她還是擔心。

    這幾天她一直在做噩夢，怕宋知秋知道一切，會憎恨她。

    她驚恐地看著權墨行，“求你了，不要告訴她。”

    權墨行神情淡漠地看著面前憔悴的女人。

    “我不會告訴她。”

    “多謝。”

    再次得到肯定答覆的王春花真正鬆了一口氣，眼角的魚尾紋也舒展開來。

    權墨行森寒如刀鋒的眼神，一寸寸地颳着王春花的臉，王春花被看得很不自在。

    他並不想便宜王春花。

    但宋知秋所有的認知，都是建立在“宋知秋”這個身份。

    之所以篤定王春花愛自己，是因為她堅信王春花爲了她放棄了十套房子，就算辱罵她、打她，也是愛她的。

    如果宋知秋知道一切真相呢？

    王春花放棄十套房，是爲了真正的宋知秋，而不是她。

    那些年王春花帶著沈荏南給的錢，瀟灑快活，卻讓她一個人飢寒交迫。

    她大概會崩潰和陷入“原來母親不愛自己”的糾結和痛苦中吧。

    這種痛苦和糾結並不是烈火灼燒的痛，更像牙齒痛，隱隱約約，時時刻刻，會把人逼瘋的痛。

    權墨行不希望她也嚐到這種痛苦，真相和宋知秋的快樂相比，不值得一提。

    王春花握著咖啡杯，“我知道您不相信，我努力彌補她。”

    “隨便你怎麼彌補。”權墨行對於這個話題，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懶懶交疊了雙腿，審視著王春花，“你要按療程去看心理醫生。”

    “恩？”王春花皺著眉頭，彷彿覺得自己幻聽了。

    “我沒心理疾病啊，不是你有病嘛。”

    權墨行眉梢微揚，嗓音帶著躁。

    “以前你高頻率家暴她，現在你對她語言攻擊，天天說她傻、笨、蠢，不停地攻擊和貶低她的人格和能力。真的沒有問題？”

    王春花一臉蒙，只能忍氣吞聲。

    “我們一直這麼相處過來的，總是愛互相懟的，以後我會注意，不會再懟她了。真的不用看心理醫生。”

    他懶得再跟她解釋。

    “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

    王春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悲憤，只能硬生生忍了。

    她心中暗罵，奶奶個腿嘞，被一個精神病質疑得了精神病。

    “你也要看心理醫生！”王春花悲憤要求。

    權墨行頷首，“自然，我不希望傷害她。”

    王春花見他也要去看心理醫生，也沒那麼難受了，不過她還是忍不住詢問。

    “你對知秋是愛呢？還是控制慾？”

    權墨行一怔，低頭看著手背上的傷口，昨天宋知秋吻了他手背上的傷口，溫柔哄他的時候。

    他第一次讓他真正體會到真正愛和心疼。

    柔軟和沉重的感覺盈滿了他的身體，莫名讓他體會到真正做人的感覺。

    他不再是慣性地模仿人類，製造情緒，而是真正感受到了愛。

    以前每每遇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總是遲疑。

    因為那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愛宋知秋，還是想控制她。

    此刻的他卻萬分肯定。

    “我愛她！”

    他不僅確定自己愛宋知秋，更加確定宋知秋愛自己！

    一旦確信這種愛，他的患得患失和控制慾彷彿立刻不藥而癒了。

    深邃的眉眼漾著笑意，帶著萬千溫柔，彷彿是一塊恆古萬年的堅冰融化，讓王春花看花了眼。

    權墨行又迅速恢復了冷漠淡然的模樣。

    “這一點毋庸置疑，真正需要懷疑的是你，你到底愛不愛知秋？是把她當女兒，還是當仇人。”

    說完，他起身邁開長腿，一聲招呼沒打，便轉身離開。

    顯然是依舊沒有把王春花當成岳母，沒有一點尊敬。

    宋知秋錄製節目的間隙，給王春花打了電話過去。

    “媽，權墨行找你聊了什麼？他是不是又恐嚇你了？”

    王春花坐在公交車上，情緒鬱悶。

    “倒是沒有再嚇我。只是他覺得我總懟你，家暴你，懷疑我精神有病，讓我去看心理醫生。”

    宋知秋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王春花簡直暴怒。

    “你笑什麼？他一個精神病，怎麼好意思懷疑我精神有病的？”

    被人懷疑有心理疾病，被強迫去看心理醫生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宋知秋在電話那頭，笑得樂不可支。

    王春花記著權墨行的話，不敢再懟宋知秋，只能陰陽怪氣。

    “呵，他還說，我總罵你蠢、罵你傻，是在貶低你，以後不許我這麼罵你了。”

    宋知秋本來還很緊張兩人的談話結果，現在徹底放了心。

    “去看看心理醫生，跟心理醫生好好聊一聊，多好啊！而且心理醫生很貴的，他出資給你看醫生，多孝順啊！”

    王春花憋屈地要命。

    “我沒有精神病！”

    她的聲音太大，全車人都用驚懼的眼神看著她。

    嚷嚷著說自己沒有精神病的人，多半是有精神病吧。

    王春花更加憋屈，“姑奶奶，你現在有老公撐腰了。以後我敢說你一句，他就要給我臉色看。你現在是不是特別開心啊！”

    宋知秋笑得更加開懷。

    “媽，去看看心理醫生而已，看看你有沒有更年期綜合徵，而且我小時候，你差點真的要打死我。簡直把我當你的生死仇敵一樣。”

    王春花臉色一暗，握著手機，“算了，我掛電話了。”

    宋知秋又笑了一會，才走出洗手間，迎面遇到了安吉吉。

    “寶貝，白桃影片和芒果臺聯合辦了跨年，還差一個主持人，我向汪總推薦了你。”

    安吉吉握住她的手，嗓音親熱。

    宋知秋愣了一下，十分震驚，“大年三十嗎？春晚？”

    “是網路春晚，你欠我一個人情哦。”安吉吉強調。

    “不過這些年網路春晚在年輕人心中的聲量越來越大，你參加的話，可以迅速獲得知名度。”

    宋知秋“哦”了一聲，“恩，好的。”

    她並不覺得自己欠安吉吉人情，這個姑娘是個口腹蜜餞的坑貨。

    多半是汪總要提攜她，安吉吉非要邀功。

    反正她就要春節值班，再累一點，也無所謂。

    “那寶貝，你今天就過去彩排吧。”

    芒果臺派了保姆車過來接她，一進去，她就被塞了臺本，讓她按著上面的念，還要配合着走位。

    累了一天，她只早上吃了權墨行做的三明治，什麼東西都沒吃，肚子咕嚕嚕亂叫，她餓得看見圓潤的攝影師都眼冒綠光，想啃一口他肉呼呼的手臂。

    一起搭檔的主持都聽見了她肚子咕嚕嚕的叫聲，跟統籌商量了一下，給了他們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宋知秋抱著兩份盒飯到了休息室。

    化妝師提醒她，“哎，別吃那麼多，周嘉嘉就是因為快過年，吃胖了，擠不進禮服裡，就毀約不來主持了。”

    宋知秋手中的盒飯“啪嗒”一聲掉在桌子上。

    “原定是周嘉嘉來主持，我頂她的缺嗎？”

    “對！”化妝師眼底閃過不屑，似乎對周嘉嘉有些不滿。

    “據說是因為胖得塞不進禮服，精神崩潰跑到洗手間裡大哭，還把一百多萬的禮服塞到馬桶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