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這事兒,我得問我哥
東漢末,中平六年。
即公元189年。
董卓受大將軍何進徵召,率兵入京,討伐十常侍。不料宮廷鉅變,何進被殺,十常侍伏誅。董卓於北邙山救駕,順勢引軍進入洛陽,獨霸京師。
為樹立權威,董卓決定廢少帝,而立陳留王。
這一日。
董卓於溫華園中宴請百官,剛一提出廢帝另立之議,便遭幷州刺史丁原譏罵反駁。董卓欲殺之立威,卻見丁原身後立著一人。
此人身高九尺,生得器宇軒昂,威風凜凜,手執方天畫戟,不怒而威。
只見他眉目之間,更是散發著一股無敵於天下的氣勢!
正是呂布!
董卓懾於呂布之威,不敢輕舉妄動,只好悻悻散席。
次日,董卓率軍攻打丁原。不料丁原帳下,呂布勇猛異常,猶如砍瓜切菜一般,一刀一個戰將。董卓連失大將五員,戰敗而歸。
“嘿,我若得呂布,何愁大事不成啊?”
董卓雙手一攤,喟然長嘆。
見到呂布戰力無雙,董卓對之望眼欲穿。
謀士李肅道:“主公,我與呂布乃是同鄉,深知此人有勇無謀,見利忘義。願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呂布來降。”
“嗯?你能說服呂布?”
董卓目光一亮,露出驚喜之色。
“能。”李肅肅然拱手。
見他如此胸有成竹,董卓大喜道:“哈哈,天助我也。快說說,你將如何說降他?”
李肅道:“聽說主公有一匹名馬,叫做赤兔,我說降呂布,還須依仗此馬。”
赤兔馬,萬里無一。
乃是像老虎一樣兇猛的神駒。
董卓非常鍾愛此馬,聽說要舍赤兔,不禁十分心疼。
思考良久,他還是肉疼,“若無此馬,你便說不動他?”
李肅拱手道:“主公,呂布乃世之虎將。武將所愛者,一是兵刃,二是鎧甲,三就是坐騎,此三樣乃為將者安身立命之物。”
“今觀呂布所騎,不過尋常戰馬,他能不思良駒嗎?”
董卓沉默不語,仍是猶豫不決。
李肅再拱手,“這赤兔寶馬,於主公而言,不過寵物而已。可於戰場廝殺,性命相博之武將說來,無異於性命一般。”
“那呂布手中方天畫戟,身上獸麵吞頭連環鎧,皆非尋常之物。”
“他所缺者,唯胯下坐騎耳。”
似乎已經見到絕世猛將騎著良駒,縱橫天下的無敵風采,李肅手指蒼天,神情興奮的道:“呂布如得赤兔馬,則如虎添翼。”
“主公若想收服呂布,我以為,非赤兔馬不足以動其心,也不足以彰顯主公之誠意!”
“不知主公可捨得此馬?”
董卓聞言,站起身來,在帥帳中不斷徘徊。
“如有此馬,再用珠寶先動其心,我而後巧言勸說,陳述利害,料那呂布必反丁原,來投主公。”李肅信誓旦旦道。
董卓來回走動,捋著鬍鬚反覆衡量。
最終,他方纔向帳中另一人投去詢問的眼神。
這人乃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謀士,更是他的女婿,名叫李儒。
李儒道:“主公欲得天下,何惜一馬?”
“好,老夫舍馬!”董卓咬牙道,還賜予黃金一千兩,明珠數十顆,玉帶一條,交給李儒,讓他前去說服呂布來投。
李肅帶著禮物,牽著赤兔,來到呂布軍營。
“肅兄,我真沒想到,你能來看我啊。”呂布笑臉相迎。
“聽說賢弟匡扶社稷,我有良馬一匹,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特來獻與賢弟,以助虎威。”李肅豪氣干雲道。
“哦?牽來看看。”
一見赤兔馬,呂布就被深深迷住了。
此馬渾身上下,火炭般赤紅,沒有半根雜毛。從頭至尾,長有一丈,從蹄至頸,高有八尺。嘶喊咆哮,有騰空入海之狀,猶如火龍飛下九天而來。
試騎一陣,呂布大喜過望。
只覺得此馬不但異常驍健,而且頗有靈性,與自己甚為脾性相投。
當即設宴,招待李肅。
酒過一旬,呂布道:“多謝肅兄賜我如此良騎,真不知何以為報啊。“
“寶劍歸於壯士,寶馬當屬英雄。”李肅幹了一杯酒,擲地有聲道:“賢弟世之虎將,赤兔馬中龍駒,此馬非賢弟莫屬。”
呂布聞言,心情大好。
“肅兄,再來一杯。”
“幹!”
酒過二巡,呂布道:“時光荏苒,你我兄弟二人多年未見,不知肅兄現在何處?”
“現任虎賁中郎將之職。”李肅答道。
“哦~~?”呂布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訝和羨慕,“仁兄高就啊。”
“賢弟得意否?”李肅故意詢問。
“現在丁刺史帳下聽用。”呂布嘆了口氣,神情鬱郁不悅,自顧自地灌下一杯悶酒。
李肅聞言一笑,接著道:“我與賢弟少得相見,卻是令尊大人經常會面呢。”
“兄醉了,先父已離世多年,怎會與兄相見?”一把將酒樽拍在桌上,呂布甚為不爽。
李肅打了個哈哈,笑道:“非也,我說的是丁刺史。”
“兄取笑了。”呂布尷尬一笑,隨後又灌下一樽悶酒。
觀呂布神色,似乎對丁原早就有些不滿,李肅試探性的問道:“賢弟,不是為兄多言,以弟之才,為何要屈尊於丁刺史之下呢?”
“也是出於無奈啊。”呂布長嘆了一口氣。
李肅見火候已到,而且現在酒已過三巡,天色已晚,夜深人靜,於是直接扯入正題道:“賢弟有擎天駕海之才,四海之內誰不欽佩?”
“若要功名富貴,如探囊取物一般。”
“為何要說,出於無奈呢?”
呂布聞言,放下手中酒樽,沉默不語。
李肅笑了笑,再道:“賢弟豈不聞,良禽擇木而息,賢臣擇主而事?當今天下,豪傑之士,英雄人物何其之多。賢弟追隨丁建陽,如何建功立業呢?”
語氣又是調侃,又是惋惜。
呂布沉默良久,長嘆一聲道:“難逢明主啊。”
李肅連忙接話,低聲道:“愚兄此番,正是為賢弟的前程而來。”
“哦~~?”
呂布興致勃勃,驚喜的問道:“兄觀當今天下,誰堪稱當世之英雄?”
李儒只是拂鬚,笑而不語。
呂布見此,保證道:“兄但說無妨。”
李肅起身觀望,確認四下無人靠近之後,方纔道:“無妨?”
“無妨。”
“好!”李肅道:“我縱覽天下,遍觀群臣,以為袞袞諸公,皆不如......”
“誰?”
“董卓!”
“啊?”呂布面色一驚,隨即怒目而視,伸手怒指李肅,大喝:“你!”
“哈哈哈哈......”見到呂布如此反應,李肅大笑不止。
“為何發笑?”呂布目光微沉。
“賢弟,像你這樣的英雄,聞董卓之名,都為之變色。”李肅豎起大拇指,“董卓,真英雄也!”
“兄弟真會說笑,怎會以此賊為英雄?”呂布不屑道:“董卓專橫跋扈,懷篡逆之心,滿朝文武,誰人不知?”
“而你竟然以此賊為英雄?!”
面對呂布的質問,李肅不以為然,“賢弟,你只知其表,不知其裡,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
“哦?是麼?”呂布驚疑道。
李肅回答道:“當今天子懦弱,不足以威懾群臣,滿朝文武,誰人心中不知?而陳留王精明強幹,聰明好學,強天子百倍,滿朝文武,又有哪個心中不曉?”
“人人心中皆明,而人人口中皆不說,這是為何?”
“無非是怕背不忠不孝之名,怕擔亂國篡逆之罪!”
“天子懦弱則好欺,天子精明則難奉,滿朝文武明面上是忠臣,暗地裏只不過是為一己之私,有誰真正為國家社稷著想呢?”
話鋒一轉,李肅變得神情激昂,擲地有聲:“董公則不然!”
“他敢講他人不敢講的話,敢言他人不願言之語,敢負不忠不孝之名,敢擔篡逆廢主之罪!“
“董公之心,何其光明!董卓之行,何其磊落!”
面對李肅的一番慷慨陳詞,呂布微一沉吟,說道:“此話雖然為所未聞,但似乎不無道理。”
“可是,妄行廢立,終究是篡逆之道。”
見呂布逐漸動心,李肅勸說道:“賢弟,自古以來,天下唯有德者居之。陳留王與天子,同是先帝之子,扶陳留王可克乘大統,怎麼能說是篡逆呢?”
呂布聞言,似想反駁。
不過不等他說話,李肅便繼續道:“那還只是其一。其二,先帝在位時,就喜歡陳留王,有意讓他繼承大位,是何進、何後弄權,強行立嫡,以致於鑄成大錯。”
“董公此時廢天子而立陳留王,正是遵從於先帝之初衷,還陳留王之帝位。”
“此乃忠於先帝,乃大忠也!”
“請問何篡之有?!”
李肅一番遊說,讓呂布已然心動。
他回過身來,拉住李肅的手,恍然大悟道:“仁兄一席話,讓我如撥雲見日,茅塞頓開啊。”
李肅再接再厲,又以功名富貴誘之,“如我之不才,在董公手下,尚可為虎賁中郎將。以賢弟之大勇大才,若歸董公,必將平步青雲,扶搖直上,貴不可言吶。”
“賢弟請看。”李肅取出金珠、玉帶,擺在呂布面前,“董公久聞賢弟大名,有意結交賢弟,這是董公特意讓我來贈送給賢弟的。”
“那赤兔寶馬,本是董公最寵愛的坐騎,也是董公特意贈你的。”
“賢弟萬不可猶豫不決,坐失良機啊。”
權勢地位,已動其心,金玉寶馬,已亂其志,呂布搓了搓手道:“我欲從之。不過,此事我還得再問問家兄!”
“令兄?”
“呂哲,呂文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