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下屬滿面愧疚，半跪在陸硯驍的腳下：“屬下監視不利，竟讓那賊人在眼皮子底下殺死了傻子……”

    陸硯驍點點頭，說：“你確實該罰。昨晚當值的所有人，去領五十軍棍。”

    屬下們立刻應聲去了。

    陸硯驍望著薛仁的眼神極為嚴肅：“事到如今，你還覺得昭陽太子的後人不在了，或者在的話，也只敢夾緊尾巴做人，不敢做亂？”

    薛仁重重拍了自個兒腦門一下，搖頭恨聲說：“是我沒想到，這人竟是如此的喪心病狂。”

    陸硯驍說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就不可能隱瞞聖上，必須繼續追查下去，給聖上一個結果纔是。”

    但徹查下去，找到隱匿於不知名的地方的兇手談何容易？

    錦衣衛們走訪了這一帶的左鄰右里，原來不但是錦衣衛們沒有聽到聲音，住在這周遭的人，也沒聽到半點動靜。

    傻子死了的事情漸漸傳開了。

    錦衣衛幫忙料理了後事，但並沒有人懷疑過，傻子竟是被人殺死的。

    問及此事，他們都知道茫然地抬起頭，說：“那傻子怪是可憐，父母死了之後就剩下他一個人掙扎著生活，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說不定他是趕著下去找他爹孃了。”

    “他死之前有沒有可疑的事情發生？這倒是一點沒有。我瞧著那幾天他比往常還要精神十足呢！”

    陸硯驍聽著下屬們的彙報，眉心出現了一條細微的豎線。

    “沒有見到過任何異常？也沒有人見過死亡時間前後，有人進出那座宅邸？”

    案子陷入僵局，陸硯驍心頭煩躁，回到倪府，雖他心裏頭裝著事情，但也察覺到倪府上下瀰漫着極不愉快的氛圍。

    就像是黑雲壓城，風雨欲來一樣。

    晚上吃飯的時候，舅母韓夫人只匆匆吃了兩口，就說自己再也吃不下任何飯菜，推開碗筷匆匆走了。

    倪芸和倪葭臉色也不大好看，倪莞甚至根本沒有出現在餐桌上。

    江禾熙也神色懨懨的，等到所有人都吃完了飯，她拉著陸硯驍的手，不由分說將他拉扯到僻靜的一處角落。

    “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她望著陸硯驍的眼睛裏滿是惴惴不安。

    “雖然陸清驍和我說，我做的很對，根本沒什麼需要擔憂的。”

    陸硯驍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說：“你把事情一一告訴我。”

    等事情他全都明白了之後，他沉吟說：“我也並不覺得你做的有什麼問題。但世事往往就是這樣，當你改動了其中一個地方，其他的地方就像被影響的鏈條一樣，很可能朝著不同的方向發展。”

    “你不怨我整治了你的表妹？”

    陸硯驍搖頭說：“她被她的母親寵壞了，無法無天到如果不是真真正正的吃一次苦頭，她是不可能改變自己的性子。這樣遲早會出大事的。”

    陸硯驍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倪莞甚至有一天晚上急於求成，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紗衣潛入他的房間裡。

    陸硯驍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再怎麼守禮自持，也有那麼一瞬間，鼻尖一陣潮熱。

    他不由分說將倪莞裹上一層薄被，夾在肋下，三步兩步將被捂著嘴的倪莞塞回了她自個兒的房間。

    若不是他決斷迅速，倪莞一嚷嚷出來，他就得爲了倪莞的名譽，被迫和她成親。

    和如今她自己陷入的惡果幾乎是完全一樣的情況。

    當然，陸硯驍雖惱火倪莞做出這種失心瘋的事情，但對共處了好幾年的小表妹仍舊有著關心。

    “現在倪府和徐家已經再次定下親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但我會私下派人打探一下徐鎮霆的情況。如果他真是冥頑不靈，也不能輕易的毀掉倪莞的下半生幸福。總要想個法子解決。”

    得到了陸硯驍的承諾，江禾熙喜悅地點點頭，只要陸硯驍肯出手，事情一定可以圓滿處理的。

    “今後再有什麼事情，你一定要及時告訴我，不要瞞著掖著，也不要直接去問清驍了，他的想法有些……”

    陸硯驍沉吟片刻，說：“有些劍走偏鋒。”

    江禾熙好奇地問：“怎麼個劍走偏鋒呢？”

    陸硯驍想了許久，終於說：“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我始終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而清驍，其實年少多病，很少出門，但成年後，我和他的幾次接觸，他竟是相信性本惡的。而且爲了說服我，他設了一個圈套。”

    “什麼圈套啊？”江禾熙好奇極了。

    “在陸府附近，有一條小巷子，裡頭住了一對年輕夫婦，丈夫有一把子力氣，年輕憨厚、濃眉大眼。妻子年少貌美，頗有姿色。每天妻子在家制作四擔子豆腐腦，讓丈夫擔出去賣錢。

    他家的豆腐腦做得甜潤清香，可口極了。附近的鄰居都很喜歡買。我和清驍雖住在深宅大內，但手下的小廝曾買過幾次，給我們嚐嚐鮮打牙祭。我們也很喜歡吃。

    但那豆腐腦卻是限量供應，每天四擔子賣完了就沒了，很多鄰居都和那丈夫說，讓他娘子多做些豆腐腦，鄰居們一定能買光，他們也能多掙一點錢。

    可丈夫卻搖頭拒絕了。

    聽那丈夫說，他妻子是村子裏有名的西施，和他新婚燕爾，感情極好，根本不願和丈夫分開太長時間，所以到京城討生活後，那妻子做些針線活貼補家用，讓丈夫出去賣豆腐腦，賣四擔正好可以回家吃午飯，下午兩人一起膩歪著，到晚上妻子準備第二天的豆腐腦，丈夫幫她打下手，兩人一直形影不離，若多準備兩擔豆花，丈夫怕是要賣到下午去了。妻子寧可不掙更多的錢。”

    陸硯驍陷入沉思回憶，繼續說道：“清驍和我舉例，說若是任何人看到那對夫妻，都會覺得他們伉儷情深，正是夫妻恩愛的典範。

    但所謂的關懷情愛，真能久乎？

    他問我信不信，他只要一個小小的引線，就能將所謂的人類最美好的感情炸得個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