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軒朗話雖說得鏗鏘有力，信心十足，但話音一落，他看著陸硯驍的眼神就充滿了期許和渴望，陸硯驍擺擺手：“少來。”

    “我還沒說話呢！”

    陸硯驍看他一眼，說：“你不說話，我也猜得到你想要做什麼，你和你母親談……你想娶你親嫂子的事情，希望我在一旁幫忙說兩句對吧？”

    白軒朗哈哈大笑，兩隻手往陸硯驍肩膀上一擱，居然便體貼耐心地給他按摩起雙肩來了。

    “……剛纔不是還擔心我覬覦你的後庭花，現在又給我按摩上了？”陸硯驍一聳肩膀，想把他的手給甩開。

    “別啊，哈哈哈哈，別啊，剛纔我都是和你開玩笑的。陸兄和我在學舍一個被窩睡覺，六年了也沒對我動祿山之手，陸兄的高風亮節，小弟哪裏不懂？”

    白軒朗笑得格外的噁心，還順便將自己窄腰一扭，翹臀一撅：“陸兄要真對小弟這一點地方感興趣，儘管來摸！”

    陸硯驍冷著臉說：“閉嘴吧，我快吐了。”

    白軒朗：“……那你幫不幫我啊？”

    陸硯驍仰天長嘆一聲：“幫，但是我警告你，這件事，未必盡如你的心願。”

    白軒朗立刻笑開了花，一拳砸在陸硯驍背上：“我就知道陸兄你夠義氣！我娘是個極善心的人，她頂多一時接受不了，但有你幫我說話，她最後一定會同意的！”

    看著白軒朗開朗到一躍老高的背影，陸硯驍心中卻多了一絲陰霾，天色已沉，那深沉的夜色籠罩在白府偌大的宅邸之上，茂密的樹林中，貞節牌坊的琉璃瓦頂依稀可見。

    *

    宋曉曉深夜纔回來，她回來的時候，已經不是纖秀少女的模樣，變回了尾巴蓬鬆的小松鼠。

    江禾熙已經洗漱完，換上了寢衣，剛想睡覺，就聽到小松鼠敲打窗戶的聲音。

    “其實你用不著這麼快把內丹還給我的。”江禾熙接過宋曉曉雙爪捧過來的內丹，頗有幾分不解：“你今天開心嗎？”

    宋曉曉悶悶地哼了一聲，自顧自趴在枕頭上不說話。

    江禾熙撓了她一把，見小松鼠懶洋洋的也不想動，雖覺得很奇怪，但時辰也晚了，也便自行睡下。

    宋曉曉見江禾熙睡了，才悄悄地睜開眼睛。

    江禾熙剛纔問她，今天過得開心不開心，其實她開心極了。

    原本不覺得當人有什麼樂趣，直到今天晚上，薛仁帶著她在城中四處閒逛，帶她吃好吃的，帶她一起去看戲，看完戲，又給她買了一盞很漂亮的琉璃花燈。

    不過花燈她沒有帶回來。

    當看著薛仁那個傻大個子拎著那麼大一盞琉璃花燈朝她走來的一剎那，宋曉曉心中生出了一個貪婪的慾望。

    如果這一刻永遠停留下來該多好啊。

    她好似聽到一個人在她耳邊說著：“其實江禾熙已經答應你了，反正內丹放在她那裏，她也用不上。她不是已經變成了人麼？你和她明明是要好的朋友，那你把內丹拿過來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不行的。那是江禾熙的東西。不能因為她不和我計較，我就貪圖別人的東西。”

    宋曉曉喃喃自語。

    “有什麼關係？你想當人，她也想當人，人有一句話說的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惶恐地晃了晃腦袋，突然意識到，那道如影隨形的聲音，竟然是她自己發出的……

    “曉曉？”薛仁笑著將那盞琉璃燈籠遞到她手邊，她卻手一鬆，把琉璃燈籠摔在了地上。

    那盞昂貴的，用西域琉璃製作成的剔透如水晶的燈籠在兩人眼前摔個細碎，無數細小的碎片宛如星屑，薛仁忙說：“曉曉，沒事的，摔壞了我再給你買一個。”

    她突然拔腿就跑，將薛仁甩到身後，薛仁那個傻大個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一直在後麵嚷嚷：“曉曉？怎麼了曉曉？你生氣了麼曉曉？”

    宋曉曉苦惱地蹭著枕巾，明明是個平平無奇的傻大個，雖然細看那張臉，他的五官還是很英俊的，個子高大，手也很大，一隻手簡直能托住兩個宋曉曉，在他的手心裏，宋曉曉覺得很安全……

    宋曉曉還記得森林裏的陷阱，半球形的罩子用機關撐開，底下放著香甜的糕點做誘餌，若是貪圖誘餌，就會一步步的走到陷阱中央，被徹底虜獲。

    她現在就快走到陷阱裡頭去了。

    江禾熙有時候傻乎乎的，總說內丹沒什麼，她想要的話，就給她用，不還也行。

    但江禾熙是傻子，宋曉曉不是，她不能欺騙自己這個心地善良的朋友，內丹對一個妖來說意味著……

    *

    當白軒朗一邊用美人錘幫王夫人仔細捶腿，悄悄給陸硯驍使了一個眼色後，將自己求娶季淑真的念頭說出來時，王夫人整個人都僵硬了。

    陸硯驍看得出，王夫人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往外噴薄著三個字：不同意。

    她愕然瞪大眼睛，嘴唇不斷翕動，甚至看了陸硯驍好幾眼，那目光裡暗含的意思，自然是——我家出了這麼一檔子醜事，請陸大人你識趣兒一些趕緊迴避，我好立刻抄家法痛揍這個不孝子。

    陸硯驍就是會得她意，才硬著頭皮坐在一旁喝茶，身體一動不動，那茶水也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王夫人深吸一口氣，許久沒吐出來，陸硯驍簡直要懷疑她快把自己憋死了，她才終於緩緩地問：“軒朗，你和淑真莫非……莫非已經私定終身了麼？”

    白軒朗立刻搖頭：“娘，絕無此事！淑真是很好的女子，我對她發乎情止乎禮，在娘同意我們舉行婚事之前，她一根手指頭我也不會亂碰的！”

    王夫人身上的血脈似乎總算是通暢了，她臉色略好了一些，白軒朗又說：“娘，我從第一眼看到淑真，就覺得她是一個很美好的女子，她美麗溫柔，嫻雅內秀，我喜歡她，整個禹州城裏，我沒見過比她更好的女子了。今生今世，若不能娶她，我這一生都會遺憾的。”

    他衝陸硯驍擠眉弄眼，陸硯驍清了清喉嚨，斟酌著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