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董子明站在門口並未離開，陸硯驍示意他，此事需要儘快處理。

    董子明忙說：“你把小少爺先交給我，我先讓廚房燉一些米湯。”

    他接過孩子，陸硯驍發現，此人雖然年輕，但抱孩子的姿勢居然很正確。

    陸硯驍自己也是經過大嫂生產後，和他母親一起去探望侄子，經過他母親的指點才知道，原來不滿一歲的孩子抱起來有很多講究。

    孩子的頭顱尚未長全，身子也是軟的，一不小心抱不穩，若用力不對，也會傷著孩子。

    管家董子明在銀杏院顯然很有威望，大丫鬟將孩子送給他後，顯而易見地鬆了一口氣。

    “那就勞煩董管家了。”

    董子明對陸硯驍說：“陸大人，那我先去忙了。先給小少爺喝點米湯頂一頂，這附近有不少農戶，我派人去打聽一下，儘快請一個奶媽回來。”

    等管家離開後，陸硯驍又命銀杏院的所有丫鬟通通出來，一一問話。

    他雖然一字不提杏姨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此時身在何處，但一一接受盤問，也足夠讓她們害怕之餘，大概猜到了一些實情。

    “杏姨娘是個性格溫和的人，從不和人結怨。我伺候她這麼久，也沒見她和誰紅過臉。”

    “有一次老爺誤會了姨娘，重重踹了杏姨娘一腳，姨娘連吭也不吭一聲，就默默地忍著，也不辯解。我幫杏姨娘推拿活血的時候，問姨娘為何不和老爺說說，杏姨娘卻說，既然老爺生氣，必然是有什麼事兒惹他煩心了，若是打了自己能讓老爺消消氣，杏姨娘甘願捱打。”

    “是啊，那件事兒我也記得，杏姨娘傷的可重了，胸肋之間紅腫了一大片，稍微一動都疼，後來老爺想明白了，回來找杏姨娘說話，姨娘也沒有半句怨言，仍舊和往常一樣伺候著老爺。”

    “杏姨娘受傷那會兒，她親孃來府裡看她，老太太心疼的紅了眼睛，還說姨娘為什麼要吃這麼大的苦頭，杏姨娘說，既然她能吃苦，她也能吃苦。”

    “大人您問這話什麼意思？我琢磨著，應該是杏姨娘心疼老太太操勞，說既然她親孃在吃苦，她跟著吃苦也沒什麼。”

    “大人是問，當日老爺爲了什麼和杏姨娘急眼了？這我也不知道，姨娘一向能存得住心事，她不肯說的事兒，咱們誰也不知道。”

    問到杏姨娘的往事，小丫鬟們一一向陸硯驍作答，嘰嘰喳喳說了不少。

    提到昨天晚上的情況，一個小丫鬟說，昨天夜裏杏姨娘確實說了，有急事想找老爺說，她匆匆的去傳話，結果到了李姨娘住的翡翠院，見李姨娘紅光滿面的，實在不像是身體不適，可她剛一說杏姨娘請老爺出來說話，李姨娘便撒潑使性子，鬧得翡翠院上上下下都不安生。

    一說起這事兒，小丫鬟仍帶著三分氣：“真不知道老爺看上李姨娘什麼了，脾氣不如杏姨娘，長得也不如杏姨娘，但凡有一絲不如意就要鬧個天翻地覆，對了，大人，要說有誰記恨杏姨娘，闔府上下除了李姨娘，再也沒有別人了！”

    這群伺候杏姨娘的小丫鬟們，顯然對李姨娘意見不小，雖然是分別接受問話，但每一個人都提到了李姨娘和杏姨娘不對付。

    “李姨娘現在有孕在身，還不知道生下是男是女，但咱們杏姨娘已經給老爺生了個大胖兒子！而且，這還是老爺唯一的兒子！李姨娘哪怕也生個兒子，到底也是個次子！”

    “李姨娘從一進府開始，便對杏姨娘橫挑鼻子豎挑眼！她進門的時候，杏姨娘早已進門了，按理說她應給杏姨娘敬茶，誰知她公開放話出去，說敬天敬地敬老爺敬大小姐，憑什麼敬和她一樣的姨娘！”

    “結果，大人您猜怎麼着？管家伺候著李姨娘進門，事事給她準備妥當，誰知她敬茶的時候，一下子把茶盞扔了出去，非說那茶水滾燙，管家親自去蘸了地上的水，說是溫熱的。李姨娘一進門就鬧了好大的笑話！”

    “大人，您問杏姨娘到底有何事要急著見老爺？這我真不知道，不過有一個人您能問著。我見您和她似乎是舊相識，對，就是那位江姑娘，昨晚她淋著雨到了咱們府裡頭，說是老太太讓她來找杏姨娘的，她們倆關在屋子裏說了好一會兒話。杏姨娘出來之後，臉色就不太好看。”

    將銀杏院的諸人都盤問了一遍，陸硯驍打算去一趟翡翠院，見一見這個傳說中很不好對付的李姨娘。

    在這之前，其實他更想見江禾熙一面，但小丫鬟們在院子裡一趟找，都面面相覷，說沒見著江姑娘。

    他便走了出來。

    剛出院門，居然看見江禾熙靠在紅牆一邊，手攥著鬢邊的碎髮轉來轉去，見到他出來，雙眸一亮，隨即又顯出幾分怯意。

    真稀罕，在她身上能看到怯意。

    陸硯驍看到她怯生生低下頭，卻生出幾分憐惜之情，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何曾露出這樣怯弱的神色？

    他緩緩走到江禾熙面前站定，問：“怎麼了？”

    江禾熙抬頭看他一眼，猶自惴惴不安。

    “杏姨娘，是不是死了？”

    “是。”

    江禾熙倒抽一口冷氣，顯出極度不安的神色。

    “難道這件事，也和我有關係？”

    陸硯驍心中微覺不詳，江禾熙雙眸已經含著淚花，她白玉般的臉龐已經漲出了一大片紅潮，汗水如漿，極速涌出，轉瞬間將她鬢角的碎髮全都黏在臉上。

    她怯怯地伸出手，冰涼的指尖在他的手背上微微一蹭，帶來一種異樣的酥麻，隨即她又移開手，顯出一種極度恍惚的神色。

    “陸硯驍，你總說我糊里糊塗，不懂的人情世故，我……我以為我是在幫她們，難道我又做錯了，其實我害了她們？”

    “我是不是不該來這個人世間啊？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陸硯驍察覺到她情緒的極度波動，扶著她的下巴，將她小小的臉蛋抬了起來。

    “沒事，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