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醇的紅酒、成片的薰衣草田，還有那塞納河畔……

    謝老太太給蘇甜講這些的時候，整個人容光煥發，看得出來她對自己留學時光的懷念。

    做好了飯菜，謝老太太又讓蘇甜陪著她吃點。

    餐桌上就擺著一碗蛋花湯，一碟油燜青菜，還有幾個鹹菜。

    蘇甜有點驚訝，可是看謝老太太笑盈盈的樣子，顯然這就是她一日三餐的標配了。

    “蘇甜，今天我們也學學法式浪漫。”謝老太太從房間裡拿出了一張黑色的唱片，放到了一旁櫃子上擺著的金色臺式喇叭留聲機上。

    那留聲機有些破舊，甚至有點掉漆，不過看得出來謝老太太很愛惜它，擦拭得很乾淨。

    留聲機轉動著，低沉悠揚的曲調在屋內響起，謝老太太笑眯眯地聽著，拿起碗筷吃起了桌上的飯菜來。“這是我最後一張歌碟。”

    吃完飯後，謝老太太收起了唱片，搬起小板凳坐在了門檻外面的走廊上。她的手裏拿著一件黑色的中山裝，腿上放著一個裝有針線的紅色餅乾鐵盒子。

    伸手在鐵盒子翻了下，謝老太太拿出一副褐紅色邊框的老花眼鏡架在鼻樑上，費勁地穿著黑線。

    “奶奶，我幫你穿針。”蘇甜接過謝老太太手中的針和線，靈活地穿針引線。

    謝老太太又笑了笑，接過針線，用剪刀剪斷，打了個死結，又把針頭在頭上蹭了蹭，這才用針線熟練地縫合著中山裝上的破口。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後，蘇甜才從家屬院衚衕走出來。

    蘇甜提著袋子往校門口走去，途中經過一家個人蛋糕店，又想到昨天說要補蛋糕給許家敏，就徑直走了進去。

    門店很小，一個白色的三層玻璃櫥櫃裡擺著些小蛋糕。蘇甜彎腰看著櫥櫃內的小蛋糕，一眼就看中了裡面一個用紅色塑膠盒裝著，上面點綴了幾朵奶油花的小花籃蛋糕。

    正想讓老闆裝起來，還沒開口，蘇甜就被一道肥胖的身軀推開了。

    蘇甜站穩身子，皺著眉頭打量眼前的中年婦女。

    她一個頭上繫着一塊藏青色布，穿著棗紅色棉襖，配著寬鬆褲腳的黑色西褲，腳上蹬著一雙塑膠解放鞋，手裏提著一個竹子編織而成的籃子，用白布蓋著，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

    蘇甜越看就覺得眼前的中年婦女很眼熟，下一秒，中年婦女就把她手中的籃子提著放在了玻璃櫥櫃上。

    “老闆娘，我這裏又有了一些草莓，可新鮮了，就五斤，你收一下。”中年婦女臉上掛著熱情討好的笑容，掀開了她籃子裡的白布，跟老闆娘搭話。

    “劉嬸你又來了，我看看。”老闆娘從後廚走了出來，看到中年婦女後，熟絡地跟她打著招呼。

    “最近農科院的草莓產的多，嬸子纔來你這來得勤快。”劉嬸咧開嘴笑著，身子靠在玻璃櫥櫃上，雙眼四處打量著。

    看著看著，劉嬸將視線投到了蘇甜身上，一下子認出蘇甜來，瞬間變了臉。

    惡狠狠地剜了蘇甜一眼，劉嬸嘴裏發出咳痰聲，將一口唾沫吐在她的腳邊，嘴裏低罵了句：“小雜種！”

    聽到這熟悉的嗓音，蘇甜瞬間記起來她是誰了。前幾天來教室裏打了許家敏的那個中年婦女！

    她來這裏賣農科院的草莓？

    蘇甜目光落在了籃子裡那鮮紅大顆的草莓上，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袋子裡的草莓，果然是一樣的。

    劉嬸瞧到蘇甜在看自己的草莓，很是囂張地罵了句：“看什麼看，你買得起嗎！”

    蘇甜收回目光，忽視劉嬸想吃了她的眼神。

    “劉嬸，這草莓我就都收下了，還是老價格。”老闆娘看了下草莓，很是滿意。

    劉嬸聽了，臉上浮現出一絲著急，難為情地開了口：“老闆娘，這批草莓是農科院的新品種，比以往的大，更甜，很難搞到手，你好歹也加點。”

    蘇甜微垂眼眸，思索著劉嬸的話，很難搞到手是什麼意思？

    老闆娘也是個爽快的人，收下草莓，給劉嬸拿了兩百塊錢，還說下次農科院有什麼好東西了記得拿來給她。

    拿了錢，劉嬸將食指放在嘴邊沾了下口水，數了幾遍，確保沒少錢後，笑得眼角的褶子都擠了起來，直說會的，提著籃子心滿意足地往蛋糕店外走。

    走過蘇甜身旁的時候，再次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蘇甜也不想多事，沒有理會劉嬸，看她走了纔開口跟老闆娘說要把那個小花籃蛋糕裝起來，問著老闆娘多少錢，從身上拿錢給她。

    等老闆娘低頭從抽屜裡拿錢找給自己的時候，蘇甜想到了什麼，詢問著老闆娘：“老闆娘，你這水果蛋糕裡的水果都是出自農科院的嗎？”

    “就草莓是農科院的，其它的是從菜市場裡買回來的。”老闆娘也沒有隱瞞，笑著把找的零錢遞給了蘇甜。

    看來都是那個劉嬸賣的草莓！

    蘇甜接過錢，拎著東西往紫林公寓走去。剛穿過小路，蘇甜就看到劉嬸站在清竹公寓門外，伸著頭往裏面看，像是在等人。

    不想關注太多，蘇甜準備走向紫林公寓，一眼瞧到清竹公寓裡走出了個姑娘，她看到劉嬸就慌張地拉著劉嬸往人少的地方走。

    認出來那個姑娘是她搬宿舍那天站在顧柔身邊的人，想也沒想，蘇甜抬腿跟在她們的身後。

    “媽，不是說了沒事別來學校找我！”張曉倩看到劉嬸就一臉的不耐煩：“上次讓你辦事辦砸了，顧柔那裏我都沒有拿到錢。”

    劉嬸抓著張曉倩的手，著急地從口袋裏掏出剛纔賣草莓的錢塞進她的手裏：“倩倩，媽是來給你送錢的。”

    張曉倩數了數手裏的錢，裝進了口袋後，皺著眉頭，不滿起來：“媽，今天的錢怎麼這麼少？”

    “最近農科院的人檢查勤快了，你爸也不好……”劉嬸張望了一下四周，一臉苦色。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沒事別來找我，被別人看到了不好。”張曉倩推搡著劉嬸，讓她趕緊走人。

    蘇甜看著劉嬸急急忙忙地走了，面色沉重地往王峻住的那棟男生宿舍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