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正殿的路，沒有多長。

    蘇應綰卻是感覺，自己走了好久，好久。

    抬眼看到前面大門，裡面坐在正殿上，一身白衣的身影。

    如同一把泛着寒光的冷劍，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

    鳳君燁穿的，從來都是黑袍，何時穿過白衣？

    即便兩人面容身形相像，蘇應綰還是能感覺得到。

    氣息不對，氣勢也不對。

    和鳳君燁戾氣橫生的兇佞之氣不同。

    眼前的人，身上不僅沒有一點戾氣。

    就連威嚴的氣勢，也帶著仙氣，沒有一點殺戮。

    她的腳頓在門邊，只需要朝前一步，就能跨過門檻。

    可無論如何，望著前面的人，她怎麼也走不進去。

    “怎麼不進來，你不是來見本尊的嗎？”

    聽著熟悉的聲音，語氣卻是冷漠的，蘇應綰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涼氣。

    冷氣入口，順著喉嚨進入身體中，彷彿能把她的身體凍住。

    “誰說的我是來見你的？我來找的是鳳君燁。”

    蘇應綰的嗓音，帶著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顫抖，指尖微微抽動，凝視面前的人。

    冰冷的心，在這一刻像是死了一樣，感覺不到它的跳動。

    瀚星仙尊一身白袍，坐在長案後，纖塵不染，遺世獨立。

    淡然的眼瞼微微掀起，平淡的朝蘇應綰望來。

    冰藍色眼眸，透著點點淡淡藍芒，平靜無波如冰封的湖面。

    看似無情，卻又帶著微不可查的憐憫和慈意。

    “他已經不在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從他做出選擇的那刻，他就沒有想過還能活著。

    你也應該尊重他的選擇，畢竟他是爲了六界的安定，纔會如此抉擇的。”

    聽著他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蘇應綰感覺全身上下，被徹骨的冷意覆蓋。

    “要不是你的封印不牢固，他又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最後的話，蘇應綰怒不可遏的朝瀚星仙尊大嚷，頗有要和他打一架的氣勢。

    事實上，蘇應綰也知道，雖然瀚星仙尊剛剛現世，身子虛弱。

    不過料理已經真氣耗盡的她，還是綽綽有餘的。

    想到這一層，她的心裏，就更加不舒服。

    瀚星仙尊清冷的淡藍眸子，朝她掃來，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她，像是在打量。

    許久之後，他才淡淡開口。

    “這可真不像你。”

    說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神情怔愣了半秒，轉瞬即逝，很快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淡神情。

    他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讓蘇應綰更加疑惑和不爽。

    “我和你又不熟，即便是擁有鳳君燁的記憶，你也不是他，更與我無關。”

    瀚星仙尊眼眸眨了眨，突然從長案後，瞬間移到蘇應綰面前。

    蘇應綰被他的速度驚到，甚至來不及反應過來。

    只見他伸出的手中，出現一個青花的橢圓小瓷瓶。

    “這是他讓本尊給你的，你拿著。”

    聽到那個“他”，蘇應綰眼眸驟然瞪大，有些不敢相信。

    沒有任何思考，直接從半空中，搶過那瓶瓷瓶。

    開啟一看，裡面是一堆的丹藥。

    這丹藥和她之前接觸到的，都不一樣。

    其中隱隱透出濃郁的仙氣，便足夠令人沉醉其中。

    這是……仙藥！

    鳳君燁怎麼可能有這個東西？

    這分明是這個老怪物的！

    察覺到這一點，蘇應綰怒目瞪向瀚星仙尊。

    “什麼意思？”

    瀚星仙尊負手，緩緩從她身旁走過，走出大殿門外。

    站在臺階上，俯視這院中的一切。

    “他知道你身上有傷，也知這傷，是凡間無藥可醫的，所以讓我，賜藥於你。

    之前你與東宮的事，是東宮有錯在先，我現在，給你道歉。

    為你解開你身上的詛咒後，以你的資質和實力，不出幾年，便能飛昇。”

    蘇應綰低眉望著手中的瓷瓶，想要將它砸到地上。

    她纔不需要別人的施捨！

    可事實又告訴她，如果她修復身上的傷。

    修真界和妖魔之間，纔能有更多贏的可能。

    一邊是她那死倔的脾氣和自以為是的自尊自傲。

    一邊是關乎天下蒼生，三界鬥爭的大事。

    她緊了緊手中的瓷瓶，手背上，青筋暴跳。

    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她轉過身，望向瀚星仙尊站在臺階上的背影。

    “解除詛咒，也是你答應他的？”

    “是。”瀚星仙尊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本來，本尊還與他，打了個賭……”

    他說了半句，欲言又止。

    蘇應綰的好奇心被勾出來，嚥了口唾沫，拉下面子，垮著臉問道。

    “賭什麼？”

    “……”瀚星仙尊輕笑了一聲，笑聲如玉碎般清脆，又帶著微不可查的悵然。

    “賭什麼，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他側過身來，骨節分明的食指，輕輕釦在蘇應綰的額頭上。

    一股清流般的力量，自眉心，灌入蘇應綰的身體中。

    在她的身體裡，緩緩迴圈，遊走遍她的全身。

    蘇應綰頓時感覺身體有股說不出的舒暢感。

    比泡在三清露水池中脫胎換骨的感覺，要更加舒適。

    “對了，鳳君燁還說，你成年時，穿裙子的模樣很美。”

    蘇應綰反應過來，耳根火燒般的發燙。

    她偷偷深呼一口氣，將心中煩躁的感覺壓下去。

    “藥一日一顆，吃完了，你的傷，應該就能修復。

    若是還沒好，或是還有什麼後遺症，也可以來找本尊。”

    蘇應綰很想和眼前的這個人，說一聲謝謝。

    可看到這張臉，那兩個字，就像是魚刺一樣，卡在她的口中，怎麼也說不出。

    她梗著脖子，最後朝他伸出手。

    “護心鱗，還我。”

    瀚星仙尊佇立在原地，低眉順眼，清冷的目光，促狹的注視她嚴峻的小臉。

    “你不是都已經送出去了嗎？怎麼還要收回去？”

    “我那是送給鳳君燁的，又不是送給你的。”

    蘇應綰一字一句的說出，字句鏗鏘，不容一絲的質疑。

    瀚星仙尊冰冷的臉上，唇角勾起，像是被她逗笑了似的。

    他從長袍中摸出一片黑色的護心鱗，才遞到一半，就被蘇應綰粗暴奪過去。

    心切的模樣，像是怕他會用這個東西和她談條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