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川第一次出來，就進入京都這麼繁盛的地方。

    他一身縫縫補補的襤褸，和好幾天沒洗，還帶著一層黑色菸灰的臉。

    整個一活脫脫的逃難災民，和這片繁盛顯得格格不入。

    再加上他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就像是沒見過世面的下山猴子。

    見他盯著路邊的小吃駐足觀望，簡直像極了她第一次來京都時的樣子。

    “走了，我可沒錢。”

    夏洛川臉色一囧，耳根泛起微紅，深深埋著頭，不捨的一步三回頭。

    “蘇上仙，這麼巧，在這遇到。”

    蘇應綰面前走來一人，錦衣華服，麵若冠玉。

    腰間佩戴著一塊彌勒佛白玉，墜著鴉青的流蘇。

    一把黑色扇子，在身前從容搖著，帶起徐徐微風。

    來人正是朝暮國的皇子，獨孤鶴鳴。

    蘇應綰雙手背在身後，打量著他腰間的白玉，和手中的黑扇。

    之前可不見他帶著。

    “你這扇子和玉佩，倒是好東西。”

    聞言，獨孤鶴鳴嘴角勾起幾分淺淡的笑，拿起手中的黑扇，觀賞著道。

    “蘇上仙識貨，這是皇后贈的，黑紙扇，桑皮紙，一扇可頂半把傘。”

    他唰的展開扇面，黑色的緞面，幽深暗沉，讓人想要試試手感。

    “雖然觀賞性一般，但好歹是皇后贈的，至於這塊玉……”

    他低頭望了一眼自己的腰間，嘴角的的笑意也更明顯。

    “上好的和田白玉，色澤溫柔，手感細膩，這一切，還得多虧了蘇上仙推我這一把。”

    淑貴妃和皇后不對頭，獨孤鶴鳴被淑貴妃的五公主針對，會和皇后站在統一戰線，也不難預見。

    “這都是二皇子的氣運，我可不敢邀功。”

    “是蘇上仙神機妙算。”

    獨孤鶴鳴恭維了幾句，發現跟在蘇應綰身後，鬼鬼祟祟的夏洛川。

    “這位……是蘇上仙剛撿回來的嗎？”

    蘇應綰一回頭，發現夏洛川還在看街上的小吃。

    “對，剛從一個村的犄角旮旯裡撿來的，打算收為徒，讓二皇子見笑了。”

    獨孤鶴鳴扇著扇子，便賣個人情給蘇應綰。

    “令徒似乎想吃點東西，今日遇見，也是有緣，不如我請客吧。”

    “這不太好吧。”

    蘇應綰笑容委婉，心裏也確實是不想在和這人有牽連。

    畢竟他是要搞大事的人，蘇應綰不便插手。

    “有什麼不好？當日蘇上仙不也免費贈我一句話嗎？”

    “那……醉仙居走起？”

    “可以。”

    蘇應綰拉了一把還在看的夏洛川。

    獨孤鶴鳴看他這呆樣實在可憐，就買了兩碗小吃給這對師徒。

    到了醉仙居，夏洛川一雙明亮的碧綠眼眸，在裝潢優美的店內打轉。

    忘了吃手中端著的小吃，黑臉直愣愣的，看什麼都好奇。

    蘇應綰也不客氣，知道對方有錢，點了滿滿一桌好菜。

    這幾天，都是省吃儉用，好久沒開葷了。

    菜上來後，夏洛川倒是很規矩的，等蘇應綰和獨孤鶴鳴動筷後，纔拿起筷子，拘謹夾菜。

    “二皇子，你可別跟我們客氣，吃東西也是要專心的。”

    蘇應綰說著，夾著一隻雞腿，塞到夏洛川碗中，又給自己夾了一隻雞翅。

    夏洛川愣了一下，看了蘇應綰一眼，沒有多言，繼續埋頭吃。

    獨孤鶴鳴看兩人這秋風掃落葉的狂傲氣勢，也不知道這兩人是餓了多久。

    “想來最近京都發生的事，蘇上仙也都有所耳聞，我想請蘇上仙，幫我算一卦。”

    “啥？什麼事？我不知道。”

    蘇應綰吃完雞翅，啃著雞爪，臉上表情有些猙獰。

    她實在是不想搭聲，只想安安靜靜的吃東西。

    但這個場合，她要是不說話，獨孤鶴鳴就挺尷尬的。

    “我這幾日出了一趟遠門，沒在京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哦，原來如此。”

    獨孤鶴鳴放下手中的筷子，展開黑扇，徐徐扇著，慢慢講道。

    “是這樣的，淑貴妃意圖陷害皇后，被關進天牢，意外在牢內身亡，此事已經傳遍京都。

    太子因為此事被牽連，儲君之位不保，有人猜測，皇上可能會更換太子。”

    蘇應綰用腳指頭想，就猜到獨孤鶴鳴說的，是朝堂上的事。

    這些事，她可不想牽扯進去。

    她手中長筷一指桌上的醬香豬蹄，嘴角擠出甜絲絲的笑意。

    “二皇子，吃豬蹄嗎？”

    獨孤鶴鳴擺了擺手，“蘇上仙吃。”

    蘇應綰也不跟他繼續客氣。

    兩隻豬蹄，她夾了一隻塞到夏洛川碗中，自己啃另外一隻。

    獨孤鶴鳴這才意識到，桌上的菜，都快被吃了大半。

    “蘇上仙，你看，什麼時候，能有時間，我想求一卦。”

    蘇應綰搖了搖頭，大口大口的啃著豬蹄。

    獨孤鶴鳴濃眉微挑，“這是不行？”

    蘇應綰不答，又是搖頭。

    獨孤鶴鳴和自己的跟班對視一眼，濃眉緊蹙。

    “是……時候未到？”

    蘇應綰動作不停，在啃完了豬蹄後，才微微點頭。

    獨孤鶴鳴唰的收攏黑紙扇，朝蘇應綰傾了傾身，神秘問道。

    “那要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等你進棺材的時候吧。

    蘇應綰啃著鴨脖，如此想著。

    但眼前的人，她也知道不好糊弄。

    當初只是想給鳳芷若整點活，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

    沒想到，反倒讓獨孤鶴鳴盯上她了。

    風捲殘雲後，桌上一片狼藉，從另外一方面來講，很是乾淨。

    蘇應綰瞧了旁邊的夏洛川一眼。

    “吃飽了嗎？”

    後者腮幫子鼓了顧，妄想用舌頭把塞在牙縫裏的肉絲挑出來。

    最後夏洛川放棄了，乾脆上手。

    聽到蘇應綰的話，憨憨的點了點頭，還打了個長長的嗝兒～

    “今日多謝二皇子款待，只是你說的事，時機到了，我自會來找你。”

    獨孤鶴鳴還有些怕她這麼吃完溜了。

    聽到她最後的話，緊張的面上，才鬆緩下來，喜笑顏開。

    “那就勞煩蘇上仙上心了。”

    “不打緊，不打緊。”

    蘇應綰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擦了手，帶著夏洛川飛速離開。

    斜眼望見夏洛川手裏抱著那碗街邊買的小吃。

    蘇應綰迅速的腳步，陡然停住。

    回頭去端她的小吃，對著獨孤鶴鳴微微一笑，快速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