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年，半跪在一堆殘垣斷壁中間，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在他身旁不遠處，早就殘缺不全的山門上依稀能夠看清三個原本顯赫無比的大字——靈符宗！

    少年風塵僕僕，臉上也髒兮兮的，看樣子是歷經千辛萬苦纔來最終來到此地，可眼前的一切卻不是少年所期望的那樣。

    殿宇倒塌，地面開裂，入眼所有一片荒蕪，雜草已經長到一人多高，一棵棵大樹也因為許久未曾修剪枝芽而參差披拂。

    看樣子，此地已經荒蕪了幾十年，哪裏有半點傳說中仙長居住之所的氣派？

    望著眼前的一切，少年有些垂頭喪氣的，瞪著充滿好奇的雙眼開始在殘垣斷壁之中四下張望，許是想要看看仙長離去之前是否留下了什麼寶貝。

    然而寶貝沒有看到，少年卻看到一道人影。

    那人就站在斷壁殘垣的中心區域，揹負著雙手，沉默的站立著。

    見此一幕，少年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想象中那道人影眨眼間消失的一幕並沒有發生，眼前的一切反而更加清晰了。

    那人一身黑紅兩色的法袍，不算華麗，但看上一眼便知其不凡之處。

    一頭黑髮隨意的披散在腦後，頭頂之上還紮了一個道髻，僅僅只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固定。

    只看了這一眼，少年原本冷卻的希望便再度熱烈起來，只見他毫不猶豫的衝了上去，離著老遠之際便噗通一聲跪到在地。

    “小人來此尋仙問道，請仙長收小人為徒。”

    ......

    陳安回頭看去，望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恍惚間似乎看到了數十年前的自己。

    當年他也一樣風塵僕僕的來到靈符宗，也一樣跪倒在被稱作仙長的人面前，用心祈求著自己的未來，以及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成為修士的機會。

    陳安成功了，甚至他不單單成功了，還靠著自己的努力走到了今日這種地步。

    這段時間他常常想，若自己當初沒有成為修士，最終的命運又會是怎樣的，他得不到答案，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註定會走上這條路。

    沒有選擇！

    “你要找的宗門已經不在了，而我也不是什麼仙長，更加不會收你為徒，從哪來的便回哪裏去吧。”

    緩緩將思緒收回，僅僅只是在看了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一眼之後，陳安平靜的說到。

    少年沒想到自己歷經千辛萬苦最終竟然只得到這樣的結局，表情中滿是不甘之色，甚至即便如此，他仍舊在為自己爭取。

    “請仙長給小人一次機會，小人一定努力，即便付出再大的代價都在所不惜。”

    陳安其實看的出來，面前的少年真的很想成為一名修士，一如當年的自己。

    但他也同樣能夠看出，少年並沒有曾為修士的資質。

    一切就彷彿冥冥中有人可以安排，亦或者命中註定一般，此時此刻，跪在陳安面前的這個少年，同樣也是劣等靈根。

    這就讓陳安在面對少年之際，彷彿是在看向當年那個執著的自己。

    他曾經想過要再複製一次自己走過的路，親自引領著少年成為一名真正的修士，但他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此時此刻，就連他重走一遍來時的路都不一定能走到今日這般地步，更遑論是外人了。

    因此，沒有機緣就是沒有機緣，強求不得。

    “你本是劣等靈根，基本上無法踏入修行，與其浪費時間，不如好好的過完這一生，聽我的，回吧。”

    陳安這番話，給了少年極大的震撼，他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直視陳安，眼神中的不解，迷茫，跟當年的陳安是那樣相似。

    那是一種年少時的自命不凡被擊的粉碎，在一次次打擊下最終低到塵埃裡的壓迫感。

    “劣等靈根便無法踏入修行嗎，憑什麼...”

    在陳安聽到這番話的時候，整個人好像被瞬間擊中，腦海中傳出陣陣海浪之聲，一瞬間他好像有什麼事情想通了。

    的確，他走過的路無法被複制，那是因為這世間只有一個陳安。

    可少年想要成為的也並不是陳安，而是他自己。

    既然如此，既然陳安能夠以劣等靈根之身擁有今日這般修為，為什麼少年就不行？

    “你若真如此執著，我可以...”

    陳安緩緩開口，可下一刻，他卻整個人一頓，此前在他跟少年說話之際，時間乃是正午左右，而如今，已經是第二日的凌晨了。

    一次頓悟，竟然不知不覺間用了這麼長的時間，以至於眼前的少年早已不知在何時離去。

    “這一切...都是夢嗎？”

    陳安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有位少年曾經來過，但他的記憶卻是那樣深刻，那樣真實。

    “就當是一場夢吧。”

    沉吟了片刻，陳安不自覺的喃喃自語，緊接著他的嘴角流露出一抹笑容來，一步一步，離開靈符宗。

    打碎了第三座鎮界石碑以後，陳安先是回了一趟世外山谷，在得知王小虎那邊還沒有絲毫訊息之際，陳安便選擇了離開。

    他知道等王小虎歸來之後，便是兩人離去之時，因此想要趁著這最後的時間去拜訪一些故人，重遊一下故地。

    而他選擇的第一戰，便是靈符宗。

    作為修行的啓蒙，也是一切的開始，陳安雖然對於靈符宗的人沒有絲毫好感，但是對於這個宗門，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他記得自己僅僅只是一名雜役的時候每天侍弄的藥田，也記得天天早起去喂的靈稚雞。

    當然更要記得的是跟一個個自己原本只能仰望的存在鬥智鬥勇的故事。

    而今滄海桑田，世事變遷，陳安故地重遊，心中又有了一些別樣的感受。他一點都不埋怨自己曾經在靈符宗內遭遇的一切，因為正是那一切造就了今日的他。

    但他同樣也不會感謝曾經的苦難，因為苦難...不值得感謝！

    離開靈符宗，陳安下一站的目的地乃是棲霞城。

    作為踏入修行之後所接觸的第一座修士城池，棲霞城還是在陳安的記憶中佔據了很大比重的，只不過如今還在城內的故人已經不多了。

    一般人陳安也不太想去見。

    當初曾經跟陳安互相利用的旗下城主魏梟，便是其中之一。

    但除此之外，有一個人陳安卻必須要去見，那就是他踏入修行之後的第一個朋友。

    李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