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這半個月裡，除了金家是一片慌亂和慘淡，全城只要是有點餘力的人家無不歡喜，沒有不從金家身上薅下一根毛來的。

    而除了城西柳家，城北餘家和城南的祝家之外，收穫最多的當屬何苗所代表的秦家和方伯明夫人所代表的小方家。

    小方家是城裏百姓對方伯明夫婦所立府邸的稱呼，如今方伯明也已經搬離了那條小巷，搬到了和食為天僅有一牆之隔的一座五進院子裡，連帶著私塾也搬到了這裏。

    這可大大方便了何老二和何寶臨、秦笙以及何寶全這一師三學生。

    就當他們以為可以睡到上課前時，何苗全然不給他們這個偷懶的機會，照舊每日準時準點的叫他們起床，把生出來的時間用來鍛鍊身體和學武功。

    為此，何苗還專門請朱葛幫忙。整日閒著沒事的朱葛在收到請求時便毫不猶豫的應了這個武先生的差事。

    這日，金夫人終於被放出來了，日落之時，金家的馬車將她送回了那個蕭條了許多的金家。

    秦溯悄悄地跟著金夫人的馬車來到了雙高鎮，看著她進了金家，才轉身去了食為天的後院。

    彼時何苗正端著菜從廚房出來，一處來便瞧見小叔子站在後院的入口處，愣了一下，笑道：“小叔何時回來的？可用晚膳了？”

    沒有問他為什麼來，而是問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只關心他這個時候前來是不是還沒來得及吃飯……秦溯心裏緩緩流過一股暖流，面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真誠。

    “回來”啊，他是不是可以認為他們已經把他當成家人了？是不是可以認為這裏也是他的家了？他突然，很喜歡這個詞！

    “嫂子，金夫人回雙高鎮了，我是跟著她回來的。”秦溯笑道，將披風取下，搭在臂彎上，猶豫了下，道，“未……來得及用晚膳。”

    何苗眉頭一挑：“可巧，我想著今晚試吃一下食錦齋的新糕點，原本就擔心飯做多了，你回來得正好。”

    說著，看向院子裡還在操練的四五人，道：“吃飯了，朱先生也坐下一起吃吧。”

    朱葛看了秦溯一眼，略微思索了下，點頭，在秦溯身邊坐下，另一邊則坐著何老二。

    與此同時，何寶全在秦溯的另一邊坐下，接著便是何寶臨和秦笙一左一右坐在何苗身邊，秦笙的另一邊坐著李梅和小李氏。何老三最後一個落座，坐在了何老二的身邊。

    如此圍坐一桌，將何苗、李梅和小李氏三名女子與秦溯和朱葛兩名相對來說比較陌生的男子分隔開。

    在何家人和秦笙同心協力之下，在不動聲色間將自家的三名女性的名聲完美的保護了起來。

    “吃飯吧。”何苗眼底盡是溫暖笑意，伸手加了塊新鮮糕點給自家孃親，“阿孃，這是桂花糖蒸慄粉糕，嚐嚐看。”

    又抬頭看向秦溯和朱葛，“小叔和朱先生也嚐嚐看。”

    “嫂子喊我阿溯便好，屹……大哥都是這麼喊我的。”秦溯臉色微紅，依言加了塊桂花糖蒸慄粉糕，放入口中，細細品嚐。

    何苗輕笑點頭：“好，阿溯。”

    溫軟清澈的聲音帶著點點笑意，聽得人耳朵有些癢，秦溯都快把臉埋進碗裡了，臉上的那抹紅色以極快的速度衝上耳朵，掠奪了耳尖這塊高地。

    朱葛看了看秦溯，又看了看何苗，見他們之間坦蕩，想了想，問秦溯：“你喊秦大山大哥？你是他什麼人？”

    這話帶著點審視的味道，秦溯當下便有些不悅：“我乃秦大山的胞弟秦溯，雖是同父異母，但我從小便是大哥帶大的，和他感情最是深厚了。你又是什麼人？”

    “原來如此。”怪不得何苗會一口一個“小叔”的稱呼秦溯，朱葛懸而未放的心終於放下，抱拳道，“屬下朱葛，見過秦小公子。”

    秦溯看著這樣的朱葛好一會兒，腦子轉了好幾圈總算是想明白了，這人是屹哥留下來保護嫂子和大侄子的，先前是他想岔了，還以為朱葛是個趁著屹哥不在，想趁虛而入的武先生呢。

    “朱先生不必如此。”秦溯同款抱拳還禮，“秦某如今在清河縣縣衙任職師爺，多半時候都在衙門，亦或者是衙門邊上的一處小院。稍後秦某會將地址奉上，若有急事，可到縣衙或者小院尋我。”

    這是要聯手了？朱葛眉頭微動，點頭應下。

    何苗笑眯眯的看著兩人互動，也不點破這兩人心中尚存的點點疑慮，親自打了兩碗銀耳小米粥遞到兩人面前，那一份謝意盡在不言中。

    秦家其樂融融吃晚膳，金家卻已經鬧翻了天。

    傍晚纔到家的金夫人看著賬本上僅剩的一點點賺錢的產業，氣得當場就昏厥了過去。

    醒來後，金夫人又將金家的少爺和幾位兒媳婦叫來狠狠的罵了一通。尤其是那幾位被金夫人認定攛掇著自家兒子販賣家中產業的兒媳婦，除卻被罵，還被金夫人請了家法，用帶了倒刺的鞭子狠抽了一頓。

    其中二兒媳柳氏受不了如此重的責打，當場便昏厥了過去，雙腿間染起了一股股紅色。

    毫無疑問，她小產了。

    儘管隨身丫鬟很有眼色的立刻跑去藥堂請了大夫，可惜仍是料不及了。

    在金二少爺金石期盼的目光中，老大夫嘆息一聲，搖頭道：“孩子保不住了。”

    金石的臉色剎那間煞白一片，憤恨地看向坐在榻上，仍是一臉慍怒的母親。

    “你竟敢這樣看我？反了天了！”金夫人不但不覺得自己有錯，相反還覺得二兒子忤逆不孝，聲音越發尖銳。

    柳氏幽幽醒來，看著床頂好一會兒，手顫抖著撫上自己的肚子，緩緩側頭，看向坐在床邊，滿臉怒意的丈夫：“孩子……”

    看著柳氏蒼白的臉色，金石即便再於心不忍，即便再心痛難耐，也不得不強忍著這喪子之痛，安慰妻子：“柳柳，我們還年輕，孩子還會再有的，你……”

    他說不下去了，眼前的柳氏在他剛說到第二句話的時候就淚如雨下，哽咽得連哭聲都發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