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髮話，別說是何老太了，便是連何老頭也不敢反駁。

    何老太不甘心，冷著一張臉：“非要分家也可以，他們，淨身出戶！”

    此時何老三雖然已經清醒，然而昏昏沉沉的，無力開口。小李氏一心撲在何老三身上，亦恍若未聞。

    何苗低頭和何寶臨商量了一下，抬眸，清冷的目光落在何老太猙獰的臉上，緩慢而鄭重地點頭：“淨身出戶是吧？沒問題，但我有個條件！”

    一聽到這事有戲的何老大立刻從被打得牙齒掉落的怒不敢言中驚醒，接過話頭：“什麼條件？”

    只要能讓老三分不到家產，只要能讓他分到的家產增多，什麼條件都可以。

    “立字據，從此以後阿爺阿奶歸你們管，與我們三房無關！我阿爹阿孃還有阿臨，對阿爺阿奶沒有贍養義務！”何苗抿了下唇，冷聲道，“從此老何家的任何人都不得要求我阿爹阿孃和阿臨做任何事。如何？”

    “自……”何老大話還沒有說出口，便因被蔣氏一把拉住了袖角，住了口。

    蔣氏看了何老太一眼，拼命用眼神暗示他：不可！

    何老太有多很難搞，看了這麼多年何老太磋磨小李氏的戲碼，她又怎麼會不清楚？以前有小李氏在，何老太自然覺得她千好萬好，若是沒了小李氏……

    蔣氏一想到小李氏不在的後果，便是渾身一顫，更加堅定，堅決不能獨自給何老太養老送終。

    何老大猶豫了。

    何苗見狀，嗤笑：“以前總聽阿奶說，大伯孝順，大伯母孝順，事到如今，卻連給阿爺阿奶養老都不願意，原來……那些孝順不過是嘴上說說的啊！”

    那樣的冷嘲熱諷，那樣的輕蔑不屑，何老大和蔣氏被說的滿臉脹紅，惱羞成怒地怒瞪何苗：“長輩之間的事，小輩勿要插嘴！”

    “大伯這話說得不對吧？我如今代表的是被你們欺負得阿爹阿孃，若要論起來，勉強也算是個平輩吧？”何苗笑得眉眼彎彎，眼底卻冷幽幽的，那點笑意尚未達到眼底便被這股冷意逼退了。

    話落，何苗轉而看向何老太，“阿奶啊，看看你一貫捧著的，臨了了卻不樂意贍養你的老大兒子和老大媳婦，再想想那個尚未娶妻就您敗掉了一半嫁妝的何寶來，哦，還有個和我一樣的賠錢貨何花，他們究竟比我那對言聽計從，讓幹啥幹啥，從來不會忤逆長輩，怎麼愚孝怎麼來的爹孃好在哪裏？”

    何老太陰測測地看著蔣氏。別以為她看不出來，本來老大已經要應了，就是因為蔣氏這個賤/人的阻攔，轉而不肯應下。

    賤/人！一個個都是賤/人！

    何老大被何苗的話刺激得厲害：“一對只會悶頭苦幹，什麼好聽的話都不會說的廢物拿什麼和我們比！”

    “哦……那我明白了。阿奶啊，就只喜歡會說話的。”何苗似笑非笑，在何老太的注視下，緩緩蹲下身，在被小李氏千呼萬喚之下悠悠醒來的何老三面前，故意說道，“所以，阿爹，你聽到了嗎？光會幹活沒有用，只會被人當成奴隸使喚。不會幹活也沒關係，只要會說話就完事大吉了。您說您這麼多年，是爲了什麼？”

    何老三也想不明白，他這麼多年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拼盡全力握住何苗的手指，用盡全力，只說出了一個字：“分。”

    何苗拍了拍他的手：“放心吧阿爹，會讓您如願的。”

    “不是，老三啊，阿孃不是這個意思……”何老太見狀，連聲辯解。

    但此時，何老三已經不想聽她說話了，撇開頭，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沒有像往日那般得到迴應，何老太有些慌，但隨之又想起何苗的咄咄逼人，心中的愧疚便又都煙消雲散了，那一點慌亂也就不復存在了。

    於是，越發的咄咄逼人了。

    “三百兩銀子，只要你給了，你的條件，老孃應了！”何老太獅子大開口。

    何苗盤算了下手頭上的錢，顯然是不夠的，沉默了片刻，還是咬咬牙點頭：“好！”

    說著，轉身進了屋，拿了紙筆，“刷刷刷”，寫下了四份契約，一一遞給何家族長，大舅公，何老頭，以及小李氏。

    小李氏立刻會意的將契約平整地立在何老三的眼前，讓他能夠把契約的內容看了清楚。

    契約的內容不多，全是他們方纔的對話，一字一句的，盡數寫了進去。

    此外，何苗還補充了一句對何老大頗具威懾力的違約責罰：若何振東、李芬芳任何一人有違此約內的任何條款，老何家的家產將由何寶臨全權繼承，且何寶臨無須贍養兩位老人。

    拿了錢還想讓他們養，可以啊，拿全部的家產來換吧。

    何老太並不識字，可是何老大識字啊。當他一字一句念出來，被她聽進耳中的時候，她的臉肉眼可見的難看了下來，著實沒想到何苗可以做到這樣絕情。

    然而何家族長卻覺得合情合理。這可是三百兩銀子啊，多少人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錢。既然獅子大開口了，就不能怪人家太絕情。

    何老頭不想籤，捏著那張契約，看著何苗的眼裏充滿了慈愛和挽留：“小苗啊，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一家人，還是要和和睦睦的……”

    “阿奶開口說三百兩的時候，有想過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嗎？阿奶打阿爹阿孃的時候，有想過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嗎？阿爺冷眼旁觀的時候，又可曾有想過一家人要和和睦睦的？”何苗哂然一笑，“只有你們覺得利益受到了傷害的時候，纔會想起來，哦，原來我們都是一家人！”

    何苗完全沒有給何老頭和何老太留半分情面，連連幾句問話問得何老頭滿臉通紅。

    何家族長將何老頭的心虛和何老太的滿目怨恨看在了眼裏，嘆了口氣，放棄了說和的念頭，直接說道：“沒問題的話，就簽了吧。”

    “錢呢？”何老太奪過何老頭手中的那張契約，“沒看到三百兩，我是不會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