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二牛隱去了他和何苗的恩怨，避重就輕地說了他和何寶來的交易，何苗在他進院子之前就將他打出了秦家，以及之後的種種，聽得眾人一陣唏噓，就差沒戳斷何寶來的脊樑骨了。

    等到董二牛說完，大家也都明白怎麼回事了，再回想起此前何苗在鎮上留下的力大無窮，怒摔董二牛的傳說，便都信了個十成十。

    “都說虎毒不食子，這當奶奶的怎麼這樣！”

    “偏心偏成這樣，真是聞所未聞。”

    “孫子想賣了孫女的身，奶奶想奪了孫女的財，嘖。這孫女著實可憐了些……”

    “我想起來了，那金家的女婿好像就是這家人的兒子，也就是說這家人爲了謀奪外嫁孫女創下的家產，聯合親家……”

    周遭人聞言，紛紛翻起了白眼，這樣明顯的事實還用得著他說。

    何苗纔不管旁人這麼說，衝何老太哼笑道：“聽見了嗎？你的寶貝孫子並不想要我的東西呢！”

    “那還不是被你嚇的！”何老太怒何寶來不爭，“這樣威逼利誘出來的怎可信！”

    “難道你不是威、逼？哈，原來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何苗嗤笑，隨即眸色冷了下來，“如果阿奶非要一意孤行，那就別怪我不顧血緣親情了！”

    “你……你竟敢如此同我說話！”何老太拳頭緊攥，“放肆！”

    “這樣就放肆了？我還可以更放肆，你要試試嗎？”何苗的聲音越發的冷冽，“都說尊老愛幼，尊老愛幼……阿奶，你不愛幼，我憑什麼尊老？憑你滿臉的褶子，還是憑你鬆弛了面板都小不了的大臉？！”

    “憑你是我兒子生的！”何老太怒道，“我就該在你出生的時候把你溺死在水裏！”

    “可惜你沒有！”何苗哼笑，“女子出嫁從夫，即便我是阿爹的女兒，嫁了人，也只能從夫了。這點淺顯的道理，阿奶出嫁幾十年，應該懂的吧？應該吧應該吧！”

    何老太倒是想說出嫁了也要從父，可這個時候她的幾個兒媳婦都在呢，一旦她說出口……這些個吃裏扒外的賤/貨還不天天往孃家搬東西！

    見何老太無話可說，又瞧見藥堂的老大夫過來了，何苗再也顧不上何老太了，和李梅交代一聲，便匆匆跟著老大夫的腳步往後院跑去。

    秦大山沒有跟上去，目光隨著何苗的身影而動，直到那道倩影消失，才收回目光，淡漠地看向還賊心不死的何老太等人，目光冷冽，殺意瀰漫。

    那樣的目光，何老太等人被看得背脊發涼。

    後院。

    何苗站在床邊，小心翼翼的問正在看診的老大夫：“大夫，三哥的手……”

    “斷了！能治！”老大夫看了何苗一眼，“你這小丫頭，虧得他幫你擋了，否則你的小命得去一半！”

    何苗抿唇，嘆息：“我寧願自己去半條命！”

    幸虧是左手，否則她就罪孽深重了。

    “說什麼傻話！”何寶全慘白著一張臉，瞪她，“我是你哥！”

    他是他哥，這是他該做的，也是他該還的！

    何苗再嘆息。

    好吧！他說他是她哥，那以後他就是她親哥了。

    綁上兩塊平直的厚板，何寶全的手臂被吊在了胸前。

    “傷筋動骨一百天。不可碰水，不可吃辛辣腥甜的發物，勿亂動，勿亂抓，勿亂碰。”老大夫悉心交待，“知其學業深重，然切不可過度勞累！”

    “放心吧大夫，我會盯著他休息的。”何苗看著何寶全，聲音鏗鏘有力。

    老大夫很欣慰：“如此，再好不過。”

    送走了老大夫，何苗正要回去看何寶全，原本扒著店門的金氏趁著所有人不注意，撲到何苗面前，險些將她撞倒

    只見她雙手緊緊地握住何苗的肩膀，聲聲急切：“帶我去看寶全，帶我去！只要你帶我去，以前的事從此既往不咎，我們和平相處！”

    何苗挑好了眉：“是嗎？那何寶齊……”

    “他沒事，有金家在，他不會有事。”金氏連聲道，“我說既往不咎就一定既往不咎，你帶我去看寶全，你快帶我去。”

    看著金氏急切得不顧一切的樣子，何苗突然道：“二伯母終於像個母親了。”

    金氏愣住。

    “走吧，三哥在他的屋裏，我帶你去看看。”何苗帶頭走在前頭。

    金氏連忙跟上。

    進了屋，金氏的目光便被那一張落座於窗前的大桌子吸引了。

    是阿全喜歡的木料，是阿全喜歡的顏色，是阿全想要的大小……

    再看這屋裏，東西不多，可是每一樣都是阿全喜歡的。

    這些，阿全都和她這個當孃的說過的，可她卻從來不當回事兒！

    她卻從未當成一回事兒！

    滿心愧疚，滿眼不安，金氏忐忑地看著何寶全，突然就不敢接近了。

    何苗看了她一眼，走到床邊坐下：“感覺怎麼樣？”

    “還好。”何寶全想動一動左手錶示他很好，剛一動，就被何苗按住了。

    “勿亂動！”何苗瞪他，又看了眼躊躇不前的金氏，邊拉了拉被角，邊道，“二伯母說，只要帶她來看你，過往種種，既往不咎，包括……”

    “包括什麼？

    “包括……何寶齊。”何苗拍了拍他右手的手臂，“三哥，多一個人疼你，我會很高興。”

    何寶全秒懂，側頭看了金氏一眼，沉默了片刻，輕聲喚道：“阿孃。”

    金氏繞了眼眶好幾圈的眼淚奔涌而下，幾步走到床邊，蹲下，憐惜地輕撫過左手手臂上的紗布，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疼不疼？”金氏哽咽道。

    何寶全搖了搖頭：“不疼的，阿孃。”

    金氏泣不成聲：“阿全，阿孃錯了。”

    何苗悄悄地退出屋子，貼心的關上房門，才大步流星的往門口走去。

    到了大堂，卻不見何老三和小李氏的身影，何苗皺眉：“大山，我阿爹阿孃呢。”

    “阿孃，外公外婆被帶回高遠村了，小舅舅不放心，也跟著回去了……”秦笙抱著何苗的大腿，咬字清晰，“他們說，如果外公外婆不跟著回去，就日日來鬧，讓我們的生意做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