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看，心道這子嬰公子怕是醉了，隨即停止了鬥嘴。

    蒙恬讓人扶趙嬰下去，趙嬰卻不幹，定要端起酒杯往蒙恬臉上倒，一頓酒席被迫停止了。

    趙嬰被人送進軍帳，項羽本想跟過去，但被項梁的眼神制止了。

    進賬後，趙嬰臉上的醉意慢慢收斂，將胳膊從扶著他的蒙恬的臂彎中抽回來，不悅地看了他一眼。

    蒙恬也知道自己酒桌上有些擡槓了，頭低了低，辯解道：“主公，那項梁是個死心眼，屬下看您還是別打他的主意了。”

    這話趙嬰有些認同，項梁確實不如項羽，不管是為人處世還是領軍打仗的本事，都差了一截。

    ……

    翌日，趙嬰還沒起床，就聽見外頭有人說話。

    “子嬰公子，您起床了嗎？”

    是項羽的聲音。

    趙嬰伸了個懶腰，衝外頭應了一聲，這才穿衣裳讓他進來。

    “大清早的，你不去訓練，跑我這來幹什麼？”

    趙嬰端起一杯清茶喝了，抬眼看著項羽的臉色。

    他明顯是有什麼事要跟自己說。

    果然，項羽微微一躬身，神色現出一絲愧意，道：“公子，我是來跟公子辭行的。”

    趙嬰愣住，脫口而出道：“你要走？”

    難道是因為昨晚的事？

    項羽沉聲道：“叔父不希望我在大秦的軍營，他……他還是希望我跟他回去。”

    其實，最近幾天他已經習慣了這邊的節奏，若不是叔父昨晚勸了半天，他自己是不會主動離開的。

    不過叔父也是爲了他好，而且對方為找自己歷經辛苦，他不想讓對方傷心。

    趙嬰擰眉看了看他的神色，一句話也不說，起身就拉著他找到了項梁。

    項梁正在給項羽收拾行李，兩個包袱都打包好了，此刻見二人進來，臉上微微有些赧色，隨後下巴一抬，眸底閃過一絲傲氣。

    “子嬰公子，我知道您要說什麼，項羽他不屬於這裏，他該回到他的家鄉去。”

    項梁先發制人，不等趙嬰說話，就堵住了對方的嘴。

    其實這個地方，趙嬰是他最敬佩的人了，若不是要給他一個交代，昨晚他就會帶著項羽離開，根本不會等到這會子。

    “這話怎麼說？”

    趙嬰明知故問，眼神在二人臉上來回看了看，眸光復雜。

    只見項梁臉上閃過些尷尬，張了張嘴，似乎在仔細措辭，最後才深吸一口氣，道：“這還用說嗎？秦楚二人有滅國只恨，你們大秦計程車兵……也並不喜歡楚軍……何必自取其辱……”

    趙嬰冷哼一聲，淡淡道：“先生這話錯了，不瞞不說，項羽來的第一天，大家就對他的功夫敬佩不已，別說不會有人為難他，就算真有那不開眼的想找他麻煩，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別忘了，項羽可是他帶來的人，光憑這一點，他就能在這個秦軍大營中地位穩固。

    “可是……您畢竟是皇家的公子，總不能一直守在大營吧，總是護著一個楚軍，天長日後難保有人說閒話。”

    項梁感覺自己在趙嬰面前，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趙嬰見他說來說去，主題還是秦楚之間的恩怨，便搖頭嘆息了聲，幽幽的看向外頭，看著那些正在校練場練兵的男人們，“雖然之前兩國之間有戰爭，但打完仗後，大秦不是也安置了楚國的百姓嗎？說起來大家都是秦國的子民，何必將仇恨帶到後輩人身上？”

    項梁一愣，本能的感覺他的話對，擔是心裏還是過不去那道坎。

    他憤恨道：“要是連國仇家恨都忘了，還算什麼男子漢？”

    見他目眥欲裂，一副強詞奪理的樣子，就連項羽都有些皺眉，張口想阻止叔父繼續說，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趙嬰將他的反應都看在眼裏，忽然輕笑道：“項羽自然是男子漢，男子漢就該為自己打算，他的去留，還是讓他自己拿主意吧。”

    說完，將探尋的目光，投在項羽身上。

    項梁見他神色從容，一身正氣，對他這話倒是沒再反駁，將眼神也看向項羽。

    項羽皺眉，眼神在二人身上看了看，神色中明顯有為難。

    “其實……”

    他張口，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了，但看到趙嬰正向他投來鼓勵的目光，頓時感覺心中踏實了些，想到對方跟自己剛見面的時候說的那番話。

    他鼓起勇氣，對項梁行了個禮，“叔父，子嬰公子曾經跟我說過，最後百姓們都會是大秦的子民，咱們從軍不是爲了仇恨，而是爲了天下大同。”

    說完，將趙嬰之前那些話重新給他敘述了一遍。

    項梁被他這麼一說，神色略有迷茫。

    他看著這個多日未見的侄子，感覺有些陌生，似乎跟自己最後一次見他時，成長了很多。

    想來應該是最近在子嬰公子身邊的緣故，經過公子的指點，就連眼界格局都提高了不少。

    他目光復雜，心裏也有些五味雜陳的。

    半晌後，項羽還維持著給他行禮的姿勢。

    趙嬰就這麼看著，眼中漸漸升起些讚賞。

    項梁往前走了幾步，扶起項羽，看著他的眼睛，目光柔和了下來，沉聲道：“看來你這孩子確實長大了，都會自己拿主意了。”

    項羽低頭，神色間更多了些堅定。

    “希望叔父不要失望。”

    讓他做這樣的決定，還是有些困難的，但他不能再糾結了，就像子嬰公子說的那樣，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能光將成長體現在蠻力上，思想也要成長。

    項梁見他神色堅定，心裏反倒安心下來了。

    輕輕籲出一口氣，回頭對趙嬰投去一個感激的神色，“公子跟項羽認識幾天，就已經能影響他的想法了。”

    趙嬰笑而不語。

    項梁嘆了口氣，回頭將自己跟項羽的行李分出來，然後堅定的走到門口，是要跟二人告別了。

    侄子選擇留下，是他的決定，而自己暫時沒辦法接受加入大秦的軍隊。

    只能暫時分開了。

    經過項羽身邊時，見對方眼中有些不捨，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手上力道加重了些，沉聲道：“你自己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