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抬手，在自己臉頰上擦拭了一下，手指尖的晶瑩在陽光下閃著光。

    看著這抹晶瑩，她黑亮純澈的眼中露出一絲詫異。

    多久沒有哭過了？

    她不知道。

    自從被人虜來大秦，她的心就變硬了，好像都忘記了哭是什麼感覺。

    她忘不了，那個可怕的晚上，在秦軍的軍營裡，自己被很多人欺負，是公子像一束光一樣出現，救了她。

    從此，教導她學習中原語言，讓她在身邊服侍，雖然都是些端茶倒水，收拾書桌的活，但是她能每天看到公子，就覺得心安。

    當得知公子死了的訊息時，她的心也好像跟著死了一樣，那時候整個人都空了。

    但如今公子安然無恙回來了，她胸中一個彷彿被長久封印住的地方，這才緩緩開啟……

    這種感覺很陌生，自己都控制不住。

    ……

    所有人都忙起來，女人們收拾行李，古麗則張羅著馬車的事，秦兵也紛紛準備拆帳篷，只要將寶藏裝上車，他們就可以回咸陽了。

    出來的時間太久了，大家也都想家了。

    由於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做，趙嬰特意讓項羽先在帳中休息。

    此刻，帳篷簾子被人悄悄掀開，探進來一張嫵媚動人的臉。

    項羽機警的翻身，看清來人後，臉上閃過一陣驚訝。

    “虞……”

    虞姬走了進來，雙手背在後麵，好像拿著個什麼東西，臉上是不自然的潮紅。

    看到項羽招手，她才慢慢的靠近了幾步。

    項羽也似乎感覺到了空氣中的尷尬，他低垂眼眸，隨後將拳頭輕輕掩在唇邊，低聲道：“最近，你……沒出什麼事吧？”

    這群女人中，就是虞姬的身體不好。

    雪山族寒冷，真不知道她這身子是怎麼熬過來的。

    虞姬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半晌，她才幽幽道：“姐妹們整日在一起，還好……”

    說完，她飛快的瞥了對方一眼，將手中一個東西快速放進他的手中。

    是一雙護膝，狐皮做的。

    入手柔軟溫潤，厚實的皮毛讓項羽愣住了，他看著手中的灰狐皮護膝，只覺得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了一下似的，感覺很是奇怪。

    虞姬臉色的潮紅更厲害了，彷彿鴿子血似的，她的頭低的很低，聲音低若蚊蠅，“送給你的……是……早就做好了的。”

    說完這句話，她再也站不住，回頭就跑了出去。

    帳篷簾子重新落下來，上頭的流蘇緩緩晃動。

    項羽痴痴地望著，感覺做夢一般不現實。

    只是手中的呼吸卻如此真實，他緊緊地攥著，臉部肌肉這才緩緩扯動，露出一個近乎憨厚的笑來。

    ……

    很快眾人就將馬車收拾好了。

    趙嬰帶人前去山洞的方向。

    由於山洞地處半山腰上，馬車十分難行，所以臨走時將車軲轆都纏上了布氈子，就連馬蹄都用氈子包裹住了。

    饒是這樣，遇到陡峭的山壁，還要有人在後頭推著。

    人多力量大，眾人很快就來到山洞的方向。

    趙嬰和項羽首先過去，正要從洞口處下去，就看到那邊冒出來一顆黑乎乎的腦袋……

    “衛莊？”

    “是衛莊！”

    衛莊捨不得寶藏，從裡頭挑了幾顆價值連城又方便攜帶的珠子放進懷中，正要出來就遇到了趙嬰他們。

    他眼中露出一絲驚恐，隨後眸色閃過涼意，緩緩地出來後，站在趙嬰的面前。

    還真是天意。

    沒想到趙嬰能回來的這麼快，沒想到他就晚了這麼一步……

    “衛莊你這個叛徒！”

    “你怎麼好意思背叛公子的？難道公子對你不好嗎？”

    “狼心狗肺的東西！枉費我們以為你是好人……”

    “公子，一定要打死這個畜生！”

    叫罵聲一片。

    衛莊不動聲色，彷彿一個看懂了天命的人，正在接受命運的審判。

    女人們眼珠子恨不得瞪出來，滿眼都是不屑和恨意。

    “卑鄙小人！你居然騙我們，說公子死了……”

    衛莊依舊不為所動，嘴角甚至銜了一絲涼涼的笑意。

    那是臨死之人無所畏懼的笑。

    趙嬰也沒說話，只是眼睛徑直看向對方的眼底，好像要透過他的眸子，看到他心裏去似的。

    項羽可沒有這麼好脾氣了，他在看到衛莊的第一眼就快氣炸了。

    如今，猩紅的眼睛等著衛莊的身子，雙臂大力的將擋在自己面前的人都扒拉到一邊，然後抬腳就踹了過去。

    咚的一聲，衛莊的身子被他踹飛了好幾米遠。

    幸虧這一段的山壁比較平緩，不然項羽這一腳，肯定能將對方給踹到山底下去。

    若真是那樣的話，對方不被踹死，也要被山壁上這凹凸不平的山石給磕死了。

    衛莊咕嚕嚕滾出去好遠，停下後臉上表情扭曲，再抬頭，嘴角是一縷猩紅的鮮血。

    很快，那血絲便緩緩流下來，在雪地上暈染了一大片。

    “你怎麼不出手？”

    項羽低吼著，喉嚨裡發出野獸一樣的聲音。

    這裏所有人，沒有人比他更憤怒了。

    他是真的將對方當做兄弟的。

    曾經二人打仗打了個平手，後來一起保護公子，他以為對方是可以拿命來保護的人……

    只是，在他跟公子陷入絕境的時候是，偏偏是對方將自己的活路堵死。

    他想要自己跟公子的命啊！

    衛莊請咳了幾聲，嘴角的血又流出來幾滴，然後啞聲道：“你打死我吧。”

    他明白項羽的憤怒，相處多日，他對項羽的性子很是瞭解。

    只是，二人的立場不同，早晚有這樣一天的。

    自己既然想要公子嬰的命，那遲早會跟項羽有一場硬仗。

    是自己先不義在先，就算對方將他打死在這裏，他也無怨了……

    只是想到國仇家恨，他還是有一絲不甘。

    所以，他緩緩轉動眸子，將眼神放在趙嬰的身上。

    眾人都看著他，彷彿看著敵人一般，眼神冷漠荒涼，就算他被項羽踹的吐了血，他們的眼中也沒有一絲憐憫。

    只有趙嬰，他的眼中有那麼一絲絲憐惜，只是稍微一晃就不見了。

    項羽見他久久沒有出手，也管不得許多江湖道義了，迅速上前抬起腳來。

    眾人都看得出來，項羽是真生氣了，他那虎虎生風的腳步帶動了山風，顯然是灌足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