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不再提這件事，趙嬰也最後看了一眼連綿的群山，道：“是時候啟程回去了。”

    他不能離開咸陽太久，最近嬴政總搞什麼煉丹，都把政事給耽誤了，他不回去不放心。

    馬車不用準備，還是他來的時候那套東西，很快就告別了扶蘇，啟程回去。

    一路上倒是順利，有項羽的保護，只遇到了幾個攔路搶劫的山賊。

    車子上吃食也足夠，所以他們很快就趕到了咸陽的地界了。

    當天沒有回府，而是讓下人們先回去，自己帶著項羽進了宮。

    關於讓扶蘇留在月氏國的事，他得仔細跟嬴政說明了，畢竟對方是親生父子。

    當初嬴政面對扶蘇闖下的禍，故意裝病，不也是趁此讓自己賣個人情的意思嗎？

    他若是不順勢下坡，就顯得不懂事了。

    進宮後，得知嬴政在御書房，趙嬰熟門熟路的就找了去。

    趙高遠遠地看見他過來，忙從階梯上下來迎接。

    “公子嬰回來了，一路上累壞了吧？”

    他臉色有些討好之意，眉眼都快擠到一起去了。

    趙嬰見他這副諂媚的樣子，忽然想起他做的一些事。

    嬴政如此痴迷煉製長生不老丹藥，裡頭可少不了這個趙高的搖唇鼓舌啊。

    這個佞臣……

    但是此時不是教訓他的時候，趙嬰冷冷問道：“陛下在房間裡嗎？”

    “在，在呢，陛下昨兒個還提起您，說您該回來了。”

    趙高依舊笑意盈盈，邊說著邊將二人往屋裏引，同時尖細的嗓子傳了進去。

    “陛下，公子嬰回來了。”

    御書房內，頓時傳來一陣書簡猛烈晃動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人正在快速的整理桌案。

    趙嬰微笑進去，見嬴政果然在桌案後頭坐著，不疾不徐的上前行禮。

    項羽跟著行了個禮，嬴政故作平靜的讓二人坐裡，然後才整理了下自己的龍袍，示意宮人上茶來。

    趙嬰先是說了一下對於扶蘇的處置，嬴政聽說並沒有處罰，只是讓他在月氏國種田，還交給對方一個用懷柔政策籠絡月氏國人的任務，眼底有些讚賞。

    “好，你做的不錯。”

    嬴政說完這句話，端起手中的茶盞慢慢喝了，好像並不打算就這個問題多說。

    趙嬰目光一挑，對於對方這神色冷淡的樣子，似乎心中早就猜到了。

    按說，平時臣子們彙報完了情況，見嬴政沒有繼續問話的意思，他就該主動退下才是，但是趙嬰可沒有怎麼好打發，眼神一轉就提到了之前二人在島上相遇的事。

    一提這事，嬴政臉上就有些不自在，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似的。

    “朕……朕這不是找到了徐福的下落，想著……”

    趙嬰不等對方說完，冷聲道：“所以大伯，還是打算煉製長生不老藥了？”

    對方點頭，聲音有些沒底氣，“朕都這把年紀了，如今國內一片太平，也沒有別的追求，若是能得長生，那這輩子就沒什麼遺憾了。”

    嬴政說完，眼底居然有些淚光閃動。

    如今長生不老已經成了他的執念了。

    作為大秦的主人，他呼風喚雨，但唯獨過不了生老病死這一關……

    終究是遺憾。

    趙嬰對他如今的感受很瞭解，嘆了口氣看著他的眼睛，沉聲道：“大伯，您坐在這個位置，已經很少有人敢跟您說實話了，但我不得不跟您說一句。”

    嬴政見他神色嚴肅，便知道他說的話肯定事關他找徐福煉藥的事，心裏頓時像壓了快大石頭。

    “人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現象，沒有人能得長生，吃什麼丹藥都不靈。”

    趙嬰硬邦邦的說完這句話，嬴政臉色當時就沉了下來。

    彷彿一直以來自己給自己構建的一個虛幻世界，忽然被某人戳破了，露出裡頭他不願面對的事實。

    “徐福確實有些才能，也研製出了不少好東西，我做火藥炮的時候就用了不少，您說那玩意能吃嗎？”

    趙嬰並沒有因為嬴政的臭臉而住嘴，反而咄咄逼人，彷彿根本就沒拿面前這個男人當成大秦陛下。

    其實，嬴政在他面前，也並沒有過分端他皇帝的架子，最起碼從一開始，見識了他的本事後，就格外另眼相待了。

    大秦是他打下來的，但是這個江山穩固後，他的心就開始不平靜起來，甚至經常會做一些有強大的外敵來犯的夢。

    甚至有好幾次，他都被那逼真的夢境嚇醒了，一身的冷汗。

    隨著談話的深入，就連項羽都識趣的退出去了。

    如今房間裡，就只剩了他們兩個人。

    嬴政這纔將自己的壓力慢慢說出，看著趙嬰的眼睛，“你能想象朕的壓力有多大嗎？”

    趙嬰挑挑眉。

    創業難守業更難，他怎麼不知道？

    不過他並沒說這話，反而將話題重新回到了長生不老藥上。

    “大伯與其杞人憂天，不如將目光放在實處，推行新政去除舊制，慢慢收攏有才之人擴大待親的疆土纔是。”

    嬴政聽完這些話，眼底神色有些複雜。

    ……

    趙嬰說完了自己的立場，在御書房喝了一盞茶纔出來。

    項羽見他出來，很快就迎了上來，旁邊守著的趙高也擦了擦臉上的冷汗，跑進御書房去伺候了。

    當天趙嬰回了住處，問了問府上幾個管事的，得知自己走後府上一切正常，吃過一頓飯後又接待了幾個朝臣，一直忙活到晚上二更才睡。

    咸陽城不少官員都知道公子嬰回來了，都憋著來他府上拜見。

    趙嬰最煩這種沒有意義的談話，索性就躲了出去。

    本想找個茶館坐坐，誰知出門不遠就碰到了一個熟人。

    “衛莊？”

    正面對著自己微笑的那個飄逸出塵的年輕人，不正是他在給嬴政尋親路上遇到的衛莊嗎？

    對方顯然從剛纔就認出了他，此刻笑著走了過來。

    “公子嬰這是要去哪兒？”

    上次跟趙嬰分別後，對方蒐集了不少關於他的資料，此刻眼中神色多了些別的東西，讓人一眼看不透。

    項羽自從上次跟衛莊交手，對他印象也不錯，此時也微笑著點頭示意，二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彼此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