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是？”

    趙嬰一看他的神色，心裏最初的想法開始慢慢退去。

    剛來的時候，他先入為主的以為自己找對了人，又見對方行事詭異，還派人刺殺自己，便深信不疑自己找對了龍嗣，誰知現在看對方的神色，竟然另有隱情？

    項羽也皺眉看著他，眼裏的警惕慢慢退去。

    “我的兒子姓鄭，我孫兒也姓鄭，什麼時候跟陛下的小公子扯上關係了？”

    鄭老爺子眼底的蕭索散去，這才弄明白，對方居然是來找陛下的小公子的。

    “那你為何會認得公子的腰牌，還一看就說陛下要殺你？”

    項羽倒是反應快，迅速出言發問。

    若說這個老爺子跟宮裏沒有關係，他是說什麼都不信的。

    鄭老爺子一聽，臉上現出一絲苦笑，“確實，我年輕時是宮裏的侍衛……”

    說完，他看向趙嬰，眼中露出一絲欣賞，“所以，今天一見公子的言談舉止，便猜出您身份高貴，必定是王公貴族，所以才……”

    趙嬰擺擺手，“不用誇我，您只管說清在宮裏的事，跟陛下之間可曾有過什麼過節，為何會派人刺殺我們？”

    鄭老爺子嘆了口氣，緩緩在一個位子上坐了，跟趙嬰面對面，說起一樁風流舊事來。

    原來，他在宮裏當侍衛的時候，曾經對一名宮女動了心。

    但是宮裏規矩森嚴，宮女在沒出宮前，是不允許跟侍衛私通的。

    若是被人發現私通的事，不光宮女的命不保了，就連他也會被打一頓趕出宮去。

    所以他們二人來往很謹慎，一直沒有被人發現。

    好景不長，在二人秘密交往了半年後，一個意外發生了。

    “那天她哭著來找我，說……已經晚了一個月沒有來月信……”

    蒼老的聲音低沉，在祠堂裡幽幽的響起，訴說著這樁陳年往事。

    趙嬰和項羽聽他說的入神，誰都沒有出言打斷。

    最後，鄭老爺子苦笑搖頭，自嘲道：“當初我也是年輕氣盛啊，本著對她負責一輩子的想法，就攢了不少銀子，買通了看守宮門的侍衛，我們二人在一個深夜逃了出來，輾轉了很多個地方後，纔在這岐山縣站穩了腳跟。”

    “老爺子此舉，也確實讓人欽佩。”

    趙嬰不知道說什麼，但是一個侍衛能在那種環境下，歷經辛苦將自己和宮女都從宮裏救出來，並且一直沒變心，後來置下了這一份家業，已經比很多不負責任的男人強多了。

    鄭老爺子微微一笑，並不因為對方誇讚他而高興。

    “後來的事你們就知道了，她生下兒子後不久，就得病死了……如今兒子和孫兒，是我鄭家的香火，不能因為我犯了宮規，就斷了……”

    趙嬰聽完後，只覺得這件事很是荒唐。

    他嘆了口氣，苦笑道：“鄭老爺子過於緊張了，雖然你當年犯了宮規，但是您也不想想，宮女和侍衛私通，從宮裏跑出來，值得陛下親自派人追蹤你們嗎？”

    他以為自己是誰啊？

    嬴政也沒有這麼閒，趙嬰看向對方的眼神有些荒謬，想到自己差點因為對方的草木皆兵而喪命，就覺得這出烏龍實在可笑。

    還有那個嬴政大伯，他的眼線也不中用啊，居然將這件事也納入了懷疑的範圍，還讓自己順著這個線索來找。

    鄭老爺子倒不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哼了一聲，說了一句讓趙嬰很意外的話。

    “小公子，當初我可不是個一般的侍衛啊，我乃陛下身邊五大侍衛之一，不少機密的事情，都是我們去辦的，所以我悄悄離開後，陛下不會不生氣。”

    趙嬰一愣，恍然大悟。

    眼看自己無意中刺探到了一樁陳年的風流韻事，也在不知不覺中將嬴政的隱私透露了出來，他倒是有些棘手了。

    想了想，他起身，道：“行了，既然老爺子當初是陛下身邊人，想必也知道陛下的規矩，這件事還往您不要跟外人提起。

    鄭老爺子一愣，茫然道：“小公子，你……不殺我？”

    “誤會都解開了，我殺你幹什麼？”

    他又不是殺人狂魔，趙嬰很無語。

    這個老傢伙怕是有被害妄想症，只要他守口如瓶，自己是不會跟他過不去的。

    ……

    三人在祠堂待了這麼長時間，最後誤會解開後，外頭的天色已經亮了。

    客房裏的死人被早起不知情的下人發現，院子裡開始進入混亂。

    鄭老爺子看向趙嬰，眼底有些烏青，眼神疲憊，啞聲道：“公子，差點誤傷了各位，老朽實在抱歉，你們……”

    趙嬰看懂了他的眼神，忙起身道：“老爺子自己處理家裏的事吧，我們幾個要啟程了。”

    說完，帶著項羽從祠堂出來。

    後頭，鄭老爺子也將門關上，沉重的大門發出吱呀聲，掩住了一室寂寥。

    院子裡，可以看出很多的下人都戰戰兢兢的，客房門口圍了不少人，正在指指點點的往屋裏看。

    衛莊出來後，沒找到趙嬰，看到他從祠堂的方向過來，眼底神色才安心了不少。

    二人的視線在半空交匯，彼此交流了幾個眼神，彷彿已經懂了該怎麼做。

    他們很快進入房間，將自己的行李簡單收拾了下，然後在眾家丁疑惑的眼神中，款款離去。

    “都看什麼看？”

    身後，鄭老爺子在訓斥家丁，然後又讓人將客房裏的屍體拖出來掩埋。

    他家是富商，家丁都是簽了死契的，所以即便一夜之間死了是好幾個人，也不用驚動官府，自己在院子裡就能解決了。；

    最多給他們的家人送點撫卹銀子，隨便扯一句死因，那些窮苦人家也不會找上門來鬧。

    出門後，趙嬰坐在馬車上，緩緩吐出一口氣。

    隨手往旁邊一摸，摸出水囊喝了幾口，這才覺得體內舒服了很多。

    雖然昨夜有驚無險，但是一整晚沒睡覺，被驚嚇過後，又聽那個老爺子談了他上半輩子的故事，精力實在是不夠用了。

    忽然，他感覺一道目光復雜的看著自己的後背，趙嬰不悅的回頭看去。

    衛莊神色淡漠，對祠堂裡發生的事，也沒有要過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