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一位年逾六旬的老者，一身墨海藍色衣袍，身姿居然挺得筆直，頭上一絲不苟的用根烏木簪子束了，雙眉微挑，幾跟花白的眉毛比一般人長些，幾乎擋住下方那雙精光四溢的眼睛了。

    一看他的氣派，就是這鄭家的家主了。

    趙嬰起身寒暄，“贏嬰見過鄭老爺子。”

    項羽也衛莊二人也起身，各報姓名。

    那鄭老爺子點點頭，將三人各自打量一遍，最後眼光留在趙嬰的身上，眼中似乎有些意外的神色。

    但很快，他眼底便是一派笑意，“幾位是來談生意，還是？”

    其實門房剛纔就跟他說了，但他在後廳沒出來，此刻見了三人的氣質，寂靜了多年的心理，忽然有些不安起來。

    “哦，我們是來找小鄭公子的。”

    趙嬰臉上神色依舊微笑，他今天得見見這家的那位小公子，若是跟畫像上的嬴政有幾分相像，那他一定要想辦法將人帶走。

    當然，若是找錯了人，他還不知道又要折騰多久了。

    “哦，原來是孫兒的朋友。”

    鄭老爺子眉心動了動，點頭笑道：“你們來的不巧了，孫兒今日有事外出，怕是且回不來呢。”

    說完，話音便頓住，頗有一番送客的意思。

    趙嬰一愣，但裝作沒聽出他的畫外音，笑道：“無妨，無妨，我們等等小公子。”

    鄭老爺子一愣，呼吸明顯沉了些，眼睛看向趙嬰，“敢問，我家孫兒可是跟幾位有什麼過節？或者有事借了銀兩？各位不妨直說，我讓管家給你們結了就是。”

    趙嬰一聽這話，滿臉笑意，擺手道：“鄭老爺子誤會了，真是朋友。”

    說完，還端起已經溫熱的水喝了一口，打定主意要等到人。

    這老爺子沒說那鄭小公子晚上也不回來，他索性就等上一天。

    鄭老爺子排除掉孫兒欠債惹事的嫌疑後，眼中的疑慮並沒有消失。

    見三人端坐不動，他也在主位上坐了。

    隨意攀談了幾句後，他笑道：“幾位別嫌棄老朽這裏冷清，我內人多年前就沒了，如今兒子整天在外頭跑，就只有一個小孫子還能略緩解一下寂寥，誰知你們來了，他卻偏偏不在家。”

    “無妨無妨，要不老爺子您讓下人去找找，看公子平時經常去的那幾個地方可有人？”

    趙嬰開口提醒。

    這家人雖然有錢，但這裏畢竟不是咸陽那種大地方，能供富貴人家的公子哥消遣的地兒，恐怕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

    這老爺子若是有事想尋人，找幾個平時跟小公子的下人，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誰知，鄭老爺子眼中現出一絲為難，調轉話頭道：“我那兒子倒是該回來了，幾位且耐心等等，若是晚了就在家吃飯吧。”

    說完，他揮手叫來一個門邊守護的下人，低聲吩咐了幾句話，看起來像是在安排晚上的飯菜。

    那下人聽完，眼神掃了掃趙嬰等人，點點頭就下去了。

    趙嬰並沒再要求對方去尋人，似乎很有耐心的坐在位子等著，不時跟對方談幾句生意場上的事，倒是對商場裡的道道也很熟悉。

    當得知他家有幾家綢緞莊，且最近正在為布匹滯銷而發愁時，趙嬰嘴角一挑，開口就給出了好幾個可行性很高的意見。

    “老爺子，我們這一路走來，發現百姓生活還算安逸，但富貴之人家畢竟少些，街上想必也有別家綢緞莊競爭生意，您不如弄些優惠活動，先把客流吸引過來。”

    雖然他的話，老爺子聽得有些費勁，但是久經商場的他很快就領會了他的意思，眼中現出些好奇來。

    “小公子請繼續說。”

    將客流吸引過來，就是講百姓都引到他旗下鋪子裡的意思吧，有了人，還愁賺不到銀子嗎？

    “老爺子，是這樣。”

    趙嬰見對方起了興趣，便將茶碗放下，身子前傾擺出一副要跟對方暢談的樣子來。

    他將現代那些商場的營銷手段，用這個時候的話說了一遍，又稍微變通了下，換成適合綢緞莊去運營的路子，直把個鄭老爺子說的連連點頭。

    二人有來有往，說了半個時辰，趙嬰將那些打折活動、保本促銷、會員制度、價格調整上的貓膩等事都說了出來。

    最後，他神情激動，“這一套組合拳下來，只怕岐山縣的百姓，都會被您的綢緞莊給吸引去了，有了人，您區分開貴賤價格的布匹綢緞，還愁賣不掉嗎？”

    鄭老爺子連連點頭，道：“孫兒有小公子這樣的朋友，真是他三生有幸啊……”

    說完，眼底是無限感慨。

    項羽聽見趙嬰侃侃而談的時候，眼中神色並沒什麼變化，但是心裏卻暗中吐槽，公子這天的話，似乎多了一些。

    衛莊臉色開始複雜起來，剛纔他靜靜地聽了半天，發覺這個贏嬰公子並非信口胡謅，而是句句都在理，是商場上從未有過的思路。

    若有人真按照他說的去做生意，輕輕鬆鬆就能賺銀子了。

    想到自己目前還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衛莊忽然有些莫名的煩躁。

    不過有一點他已經肯定了，那就是這個贏嬰公子不是壞人，

    若是自己能跟他結交，也是有生之年一件幸事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一個身穿石青色長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見家裏有客人，他並沒有吃驚，像是見怪不怪似的衝幾人拱了拱手，給鄭老爺子行過禮後，坐在下首的位置上。

    鄭老爺子給他介紹，趙嬰目光微笑看過去，眼神溫潤如初。

    剛纔他一看，就知道這就是鄭老爺子的兒子了。

    幾人又寒暄半天，眼看日落西沉，鄭小公子還沒有回來，鄭家老爺子便讓人擺飯。

    “三位客人別見怪，老朽精神不大好，就不陪各位用飯了。”

    他說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兒子，道：“好好陪客人。”

    說完，便徑直往屏風後頭走去。

    趙嬰看過去，隱約覺得，他的腳步比來的時候，要沉悶了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身體撐不住，坐久了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