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過後，韓信換了身衣裳，隻身出門。

    他來到街上，這時行人很少了，只有幾家酒館茶肆還開著們，不知哪兒偶爾傳出幾聲男女嬉笑怒罵聲，跟咸陽城平時的夜景一樣。

    他很少在外頭喝酒，但這回卻忽然對那掛著酒幌子的地方異常感興趣，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錢袋子，抬腿就往一家較大的酒樓走了去。

    讓人給安排了一間靠窗的雅間，韓信隨便叫了幾個小菜，然後讓人搬出酒樓最好的酒上去招待。

    大堂裡只有角落裏還有幾張桌子上有人，看起來是過路的客商，幾個男人都喝的醉醺醺的了，肆意開著玩笑，氣氛很是輕鬆。

    他腳步沉重地上了樓，沒將那些人的話聽進去。

    那都是些平頭百姓，沒日沒夜只是賺些辛苦錢，最大的追求也不過是多娶幾房妾室，多賺點銀兩……

    而他，顯然有更高的追求，他要做的是人上人，他想要滿門顯貴光宗耀祖，想萬世留名一呼百應。

    小二看出這個冷漠淡然的男子心情不好，所以手腳麻利的上了菜，也便出去了。

    喝了半天悶酒，他覺得胸中隱約有些熱氣，腦中的煩悶卻被抵消了不少。

    正喝著，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皺了皺眉頭，並沒回頭，不悅的說道：“我不是說了，不許你們打擾嗎？”

    他以為是酒樓的小二，誰知那門卻忽然被人推開了，兩個身影徑直朝自己走了過來。

    雖然已經喝得半薰，但韓信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不動聲色拿起酒杯，忽然暴起朝後一擲，同時身子已經離開桌子很遠了。

    他閃身到了角落，將一扇屏風拉過來護住身形，喝道：“什麼人！”

    “哈哈哈哈，韓大人果然好身手。”

    這時，面前響起一陣拍掌聲，然後他就見自己的酒杯，被一個黑衣男子穩穩接住，就連杯子裡的酒都沒有撒出來一滴，可見武功並不在自己之下。

    而更讓他驚訝的，卻是對方身邊那個男子。

    “胡亥公子？”

    他雙眼瞪起，腦中的醉意頓時清醒了一半，這才慢慢走出來。

    來人確實是胡亥，對方看了看這桌上的酒菜，嘴角微微一笑，“看起來韓大人心情不好，怎麼一個人在這喝悶酒？”

    說完，他自己給自己拉了一張椅子，在桌旁坐了下來，而那個黑衣人則放下酒杯，退到了門邊。

    韓信心裏有些複雜，沉著臉沒說話，卻也在剛纔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他之前曾經給對方透露過訊息，對方不會是來威脅自己的吧？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意思，胡亥笑了笑，聲音清朗，“韓大人放心，不管你之前出於什麼目的，始終是曾經跟本公子釋放過善意，本公子不會傷害你的。”

    韓信心裏提著的那顆心頓時放下，“那公子今夜來此何意？”

    自己平時很少出門，剛出來一個晚上，對方就跟上來了。

    並且能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哪個房間，顯然是早就跟蹤了他，他心裏還是有些不安。

    胡亥挑眉，忽然看著他的眼睛，語氣有些感慨：“聽說韓大人出身寒門，沒有受過老夫子正經教授，卻能有此地位，可見是胸中有高才。”

    他將韓信誇讚了一通，語氣瞬間一轉，“可惜，你投身在贏嬰門下，很難出頭啊，他手下能人異士那麼多，不是特別出類拔萃的，只怕很難被他看重。”

    他這話並不是疑問，而是用肯定的語氣說的，說完後便看向韓信，目光中似乎有些嘲諷，“不然，韓大人因何事在這喝悶酒？又是因何事自己替自己謀算出路，竟連父皇的落腳處這麼大的秘密，都透露給本公子了？”

    這話說出，韓信目光果然變冷。

    他有些生氣，但想到主公身邊的人，確實都是有才之士，就連他如此出類拔萃，也不免被人分了些光彩。

    想到這些，他目光中隱隱透出不忿，卻擔心對方還是拿這件事來威脅他，手掌悄悄攥了起來。

    “別擔心。”

    胡亥抬抬手，示意他不要太緊張，“本公子是愛才之人，比不會讓韓大人這樣的人才被埋沒，都說良禽擇木而棲，不如你來投靠我？”

    “原來，胡亥公子是來拉攏我的？”

    韓信震驚了，眼中現出驚訝之色。

    他剛纔想了很多對方來的目的，就是沒料到居然是來挖牆腳的。

    他心裏五味雜陳，但是憑著對趙嬰的衷心，還是皺眉擺手，“公子請便吧，韓信無才無能，不敢高攀。”

    胡亥並沒走，也沒有因他拒絕而生氣，反倒笑容更加真摯了。

    他嘆了口氣，將韓信上下打量一番，才道：“你本該位列王侯，但贏嬰自己都是各旁支的，他並沒有本事能給你這樣的優待，就算將來他命好，與千軍萬馬中搶了那至高無上的位置，但他身邊那麼多人，你有信心能在其中分得一個侯爺的位置嗎？”

    “侯爺？”

    韓信喃喃著這兩個字，目光復雜，眼底很多種情緒一閃而過。

    他忽然覺得這酒勁還真是厲害，頭又有些昏沉沉的了。

    胡亥的眼神卻越發凌厲，語氣也有些堅定，“對，本公子知道，贏嬰他看似跟誰都不相爭，但卻不是個久居人下之人，你若是肯為本公子效命，將來便許你一個侯爺的位置。”

    韓信胸膛開始劇烈的欺起伏，嘴唇張了張，卻始終沒有說出什麼來。

    最後，他直勾勾看著自己眼前那杯酒，緩緩伸手將其端起來。

    胡亥眼中現出一絲欣喜，忙端起自己面前的就被，跟對方輕輕一碰，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嗆的他眼淚都出來了，接連咳嗽了好幾聲，腦中始終有一個聲音在回想……

    侯爺之位……侯爺之位……

    他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走的，自己又悶頭將酒都喝完了，這才晃晃悠悠的起身。

    來到樓下結賬，結果被告知酒菜已經被人結過了，他以為是胡亥，所以也沒多說，抬腿就走了出來。

    夜風比剛來的時候更冷了，吹得他立刻就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