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向晚拼命搖著頭。

    她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她做不到！

    她如何能夠接受，那可是她最親的家人呀！

    可此時此刻，除了崩潰落淚，她卻什麼都做不到。

    她好後悔，她剛剛為什麼要到楊教授這裏來，她為什麼要離開病房，要是她一直守在病房內，要是她一直呆在弟弟身邊，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一幕了？

    她心痛的緊緊咬住牙床，咽喉裡發出嗚咽的悲鳴聲。

    不再似剛纔一樣瘋狂嘶吼，可看起來，卻更讓人心痛了。

    見狀，楊教授也不知道該如何勸她了。

    他只能嘆氣地站在一旁，手上還拿著給陸臨淮做的康復計劃，喉嚨也似被堵住一般，說不出話。

    縱然見過太多次生死離別，可每次看到家屬傷心崩潰的樣子，他心裏依然很難受。

    身為醫生，他能做的只是盡全力，至於其他的，他也無法控制……

    “彭！”

    猛烈的撞擊聲突然響起，打散了一室的寂靜。

    “楊教授，蘇向晚。”兩個中年男女慌不擇路地闖進來，喊了楊教授一聲，雙手直接把坐在地上的女人一把提了起來，對準她的臉惡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你不是說你有辦法的嗎？你不是說你會救你弟弟的嗎？為什麼你弟弟會死？是不是你把他從樓上推下去的。蘇向晚，為什麼死得那個人不是你？為什麼？”

    婦人崩潰的大吼著，不依不饒的怒罵。

    旁邊的男人雖沒有像婦人一樣崩潰痛哭，但眼底也是一片通紅，沒有絲毫想要解救被抓住的女子，反而目光同樣充滿責備及怨恨地瞪著她。

    很難想象，他們竟然會是一家人。

    楊教授見過很多次這種情況，擔心這兩人會傷害蘇向晚，連忙將中年夫婦拉到辦公桌前坐下，以眼神暗示陸臨淮，先把她帶出去。

    “蘇先生，蘇太太，我們好好談談，這件事情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麼簡答。你先鬆開蘇小姐。”

    陸臨淮並不清楚眼前情況，自從雙腿受傷後，他幾乎把自己完全封閉，整個人變得越來越冷漠。一向不喜歡多管閒事，可……楊教授的暗示，以及那女人看著十分悽慘的模樣，心裏終究難免升起一絲惻隱。

    冷凝起眸子，陸臨淮推著輪椅走過去，把女人拉出了病房。

    身後的婦女本不想放過她，但被楊教授攔住了。

    陸臨淮出了門才發現，走廊上圍滿了醫生護士，似乎隨時在準備著，一旦發生情況，就第一時間衝進去。

    看見他們兩人出來，愣了下，然後默契地讓出一條路，讓他們透過。

    陸臨淮也不知道這會兒該去哪裏，但很顯然，走廊上肯定是不能呆了。他暗自思索一會，便帶著女人來到醫院的後院。

    這裏種了很多可以淨化空氣的國愧樹和柏樹。

    樹蔭下設有涼亭。

    或許是因為剛發生過命案的緣故，這會兒大家都選擇呆在自己病房，院子裡就顯得空蕩蕩的。

    空氣格外清新。

    陸臨淮鬆開了手，她便蹲在了地上，他也沒去管她，自己找了個樹蔭底下，坐著刷手機看公司檔案，不多時，身邊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陸臨淮瞥了眼站到身邊的女人，微擰眉，沒哼聲。

    卻忽然聽到她問：“你的腿，是怎麼回事?”

    陸臨淮抬眸掃過去，眸光陰沉。

    腿疾是他的禁忌，沒人敢在他面前提及，很顯然，這女人犯了他的忌諱。

    她絲毫未察覺，只茫然無措地環抱住雙臂，再次問道：“當時，是什麼心情呢？”

    陸臨淮面色沉冷，忍無可忍道：“我只是看你可憐，纔會聽楊教授的話，把你帶出來，你可不要有恃無恐。”

    大概是沒料到他會這麼不客氣，蘇向晚愣住了，她目光呆滯地看向他。

    在對視上他一張冰冷無溫的面孔時，她心神一震，終於回過神。

    她臉上不由浮上了一絲尷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知道，我弟弟他之前是什麼心情？”

    陸臨淮目光靜靜地望著她，沒有說話。

    而她顯然，也不需要他迴應什麼，就自顧自地繼續說起來。

    “我弟弟是三個月前被檢查出來得了骨癌的，我當時正在國外出差，因為從小跟家裏關係不好的緣故，所以離開後，爲了避免任何人找到自己，第一時間就換了手機號，並且同時關閉了所有通訊軟體。說起來真是好笑，我一直以為我爸媽重男輕女，所以纔會只喜歡弟弟不喜歡我，可後來才知道，我原來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女，難怪我媽從小就不喜歡我了，但我弟弟卻不一樣，他從小就非常喜歡粘著我，哪怕我趕都趕不走，在這個家裏，只有他會無條件的支援和維護我，可是，在他患病需要骨髓移植這麼重要的時刻，我卻因為自己的私人恩怨，而剝奪了他唯一生存的機會。是我對不起他。”

    “我以為我成功趕回來移植了骨髓，就可以救他一命，可還是太遲了。太遲了……”說到最後，她已經泣不成聲。

    陸臨淮沉默地握著手機，皺起眉，聲音清冷道：“只要是手術，就會有失敗的風險，尤其以癌症的失敗率極高，就算你當時在國內，也第一時間進行了骨髓移植，也依舊沒人敢保證，它的成功率有多少。”

    說完之後，他繼續拿著手機刷資料，旁邊的女人依舊在哭。

    蘇向晚原本以為，他還會繼續安慰自己的，可哭著哭著卻發現，他不再說話了。她忍不住抬起頭看了男人一眼，卻見他表情嚴肅地在認真看著手機上的資料，這令她心裏一片愕然，可很快又止不住搖頭一笑，可不是嘛，這件事本就與他無關，他有什麼責任和義務來安慰自己。

    但剛剛那一句話，依舊在她心裏留下了不少的溫暖。

    不知道楊教授跟那一對青年夫妻說了什麼，他們離開時，沒再像來時一樣氣勢洶洶，只是看著蘇向晚的眼神，依舊充滿了責備。

    蘇向晚啞然一笑，也不解釋。

    那兩人別過頭，直接走了，也沒叫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