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眼瞎，就能看出來，在陳慄慄摔倒的時候，陳紅棗壓根就碰不到她，陳慄慄也是心虛，爬起來，風一樣的跑回自家院子裡去了，關上門之前罵了一句：“倒黴催的喪門星！”

    有村民在她身後笑：“這姑娘的潑辣勁兒，也不知道隨了誰？”

    “還能是誰？”

    幾個人露出了會心的笑。

    “娘，咱們進院子再說。”陳紅棗拉著田嬸進了院子，插上了門，錢秀蘭跟陳大林一家進門的方式，她不想再看到了。

    陳紅棗把自己買的布里拿出一塊遞給田嬸：“娘，我知道你會做一些手藝活，縫縫補補的都會，這是咱娘們一人一身新衣服，我是不會做的，只能辛苦娘了。”

    田嬸摸著嶄新的布料，不由抹眼淚：“棗兒，如果我那兒子回不來，你要是遇到了喜歡的人，儘管去，我絕不攔著，以後我就當多了一個女兒。”

    陳紅棗就沒想要真的找個男人，她也不能給田嬸講，她其實就希望自己做寡婦嗎？不能：“娘，看你說啥呢，這還有呢！”

    陳紅棗蹲下拿出一瓶子豆油跟一瓶子麻油，塞給她：“娘，這可金貴著呢，做飯的時候，擱一點，平時藏好，免得被耗子盯著了。”

    說完，朝大門外努努嘴兒。

    陳大林一家怎麼去陳見銀家搶東西的，村裏人人皆知，田嬸又怎麼可能不清楚？

    “你放心，咱家的東西，我收好著呢，就是耗子進了咱家門也找不到。”田嬸拿著兩個油瓶子，緊緊的抓著，就怕不小心摔了。

    陳紅棗把買的米麪分給田嬸一大半：“娘，這是咱家的份兒，這些是我孃家的，我這就送過去。”

    “其實咱家的口糧不缺，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以後多了你，家裏還多一份口糧呢。”田嬸直接就要拒絕。

    陳紅棗哪裏答應：“娘，家裏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你看我孃家也有呢，我爹還給我娘買了兩斤紅糖。”她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兩斤！”

    “你爹那個不靠譜的，供銷社還能跑不成？”田嬸手裏抱著東西，只能拿肩膀碰了下陳紅棗：“你快去快回，早上的兔肉，我還給你留了幾塊呢！”

    陳紅棗只想拍大腿：“哎喲，我的娘喲，你，你可真是，不用給我留的嘛，”田嬸對她這麼好，她反而是利用田嬸，她的心更虛了。

    “就你這小嘴巴巴兒的會說，你快去快回，我給你做小疙瘩吃，扮一點麻油，可香了，剛好我掐了幾根雞毛菜。”田嬸抱著東西回屋去了。

    陳紅棗把所有的東西裝進兩個網兜，用布把米麪糧油遮住，快步的去了孃家。

    吳桂蘭看著一大包的紅糖，正皺眉呢：“你說這是棗兒買的？”

    陳見銀囁嚅了一下嘴唇：“那還能是啥？咱們家老大脾氣見長，把我訓的，說我不知道疼家裏人。”

    “買紅糖，是爹提的，咱家跟別人不一樣，娘，我，還有三個妹妹，用紅糖的地方多呢。”陳紅棗一聽，就知道自己這懦弱的爹沒擔當，自己花錢給媳婦買的紅糖也不敢承認。

    吳桂蘭突地眼圈有點紅：“這可真是燒高香了啊，嫁給你爹快二十年了，他第一次知道給家裏買東西了。”

    陳見銀的臉一僵，臊的想要找個地縫：“看你當著孩子的麵說什麼？以前不是窮啊，又遭了水。”

    陳紅棗知道陳見銀這一輩子就是個懦弱沒擔當的人了，也不管他，她把網兜放到炕上，拿出幾塊布料：“娘，再別給妹妹們穿破衣服了，都漏肉了，她們都是大姑娘了。”

    陳小麥跟陳蕎麥站在陳紅棗的後面伸長了脖子：“姐，還有我們的新衣服？”她們兩個都十五歲了，還沒穿過新衣服。

    “還不止呢。”陳紅棗拿出兩根紅頭繩：“一人一根，小妹還小，用不著。”

    吳桂蘭摩挲著陳紅棗拿回來的布：“哎呀，這不是過年不是過節的，做……”

    “做了穿，難道擺在家裏被人搶去嗎？我倒要看看穿在我妹妹們的身上，他們怎麼搶。”陳紅棗重重的哼了聲：“我管她是不是我奶奶，我管他們一家人是不是大伯跟表姐。我們家一窮二白，我就不怕撕破臉，砍誰更不要臉，爹，你可要瞧仔細了。”

    “那畢竟是——”陳見銀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紅棗“嘖嘖”兩聲，堵了回去：“爹啊，我說了叫你把工分留下，你想去跟奶奶住，就跟奶奶住，想去伺候大伯一家，就隨你的便，我可不攔你。”

    “我要是去住，我娘跟我哥還能不叫我進門咋地？”陳見銀小聲說道。

    陳紅棗看他那個蔫瓜模樣，就想翻白眼，她把米麪糧油放到吳桂蘭身邊：“娘，炕裡掏個洞，咱家不吃的時候，放到裡面，免得再叫人搶走了。反正你要坐月子，那些人敢碰你跟小妹一下，我跟他們拼命。”

    最後一句話，陳紅棗語氣凌厲無比，甚至瞟了陳見銀一眼。

    “下次我也再不怕他們了，我會護著娘跟妹妹。”陳小麥此時倒一點也不怕陳紅棗，她大聲附和陳紅棗：“姐，我、我也會跟大伯他們拼命。”

    陳蕎麥沒有小麥有魄力，這時候也站了起來：“姐，還有我。”

    陳見銀被孤零零的鼓勵在外。媳婦跟三哥年紀大的女兒顯然沒把他計劃在內，他搓著膝蓋：“還有你們的爹我呢？你們不要爹了？”

    “爹的胳膊肘子朝外長的，自己媳婦跟四個女兒餓死都不管，要你這個爹在什麼。”陳紅棗嫌棄的道：“爹，你要是把我掙錢的路子告訴別人，我就說是你指使我投機倒把的。”

    都死過一次的人，陳紅棗特別豁得出去。

    她這一番話出來，陳見銀的臉都綠了，他本來就是懦弱膽小的人，一聽到要坐牢，比看到他娘跟哥哥還要蔫吧：“這哪能行？你這丫頭，怎麼說話不把門兒？”

    “反正這事情，家裏只有你的嘴最不牢靠，咱家有搞錢的路子，除了這屋子裏的人就沒人知道，”陳紅棗把網兜放到吳桂蘭身邊，伸手逗弄了一下小妹，她孱弱的小妹，連哭聲都跟小貓崽兒似得哼哼，“你敢說別人一誆你，說看到你投機倒把了，你不會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