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林上趕著解圍，“是是是，不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我們肯定會疼他的，醫生，現在可以把外孫抱給我們看看了吧？”

    醫生笑眯眯地轉過身，從接生護士的手裏將嬰兒抱過來。

    “你們猜錯啦，你家閨女生的了個可愛漂亮的女兒！”

    話音剛落，在場的幾個人表情同時凝固了。

    唯獨陳紅棗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笑意，襁褓裡可愛的嬰兒看起來很瘦弱，眼睛還沒睜開，露在外面的小手輕輕動了一下。

    “這麼可愛的女娃娃，一看就知道很乖。”陳紅棗衝醫生笑著說。

    醫生沒接她的話，眼神輕輕眨了眨，似乎在示意她什麼。

    陳紅棗回頭一看，發現剛剛還站著的大人們，此刻全都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一個個神情頹喪，抱著頭不說話。

    劉福連看也沒看剛出生的女兒一眼，語氣裡滿是沮喪。

    “女娃娃？怎麼會是女娃娃？我劉家三代單傳，難道就要斷在我手裏？”

    陳大林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嘴裏咕噥著：“怎麼會是女娃娃呢？不應該啊，翠花，你不是說，自己去找過醫館裏的人，給她開了生子秘方嗎？”

    王翠花彷彿一隻被打擊到的母雞，剛剛的春風得意全都不見了，只剩下滿臉的不甘心。

    “一定有問題，我閨女怎麼可能會生出一個女娃娃？她可是按照我的吩咐，天天都在喝生子秘方的人！”

    陳紅棗語氣冷淡，“要是生子秘方有用，你怎麼不留給自己用？你怎麼生出來的也是個閨女？”

    王翠花張口結舌，又看了看劉福，發現他捂著腦袋不說話，心裏頓時有些發虛。

    “女婿，剛剛的事都是誤會，慄慄她肯定能繼續為你們劉家生下個男娃娃，只要你再等一段時間……”

    劉福喃喃道：“再等一段時間？是再讓你們家剝削我們家一段時間吧？”

    陳大林和王翠花不敢得罪他，陳紅棗卻有些看不起他，她不怕他，就想說實話。

    “劉福，你閨女出生這麼久了，你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你給她起名字了嗎？閨女怎麼了？我不就會是我爹孃的閨女，可我現在不一樣過得好？”

    “男娃娃也要好吃懶做不孝順的，你去看看你閨女，保證會喜歡。”

    劉福勉強打起精神，走到護士勉強，終於看見了自己血肉相連的閨女。

    他呆了半天，心情更加沮喪了。

    他的心裏，怎麼會半點漣漪都沒有？別說是做父親的激動情緒了，就連那種好奇與期待的心理也沒有。

    如果這孩子的下面是個帶、把、兒、的，他想，此刻自己的心情一定又是另外一種了。

    陳紅棗看出了他的心情，神色漸漸變冷，不過這件事始終都是他們的家事，她沒有理由插手。

    把陳慄慄送到醫院，親眼看著她平安生下孩子，已經是她仁至義盡了。

    “你們和孩子好好相處吧，我跟嚴老闆就先走了。”

    嚴鬆將事情看在眼裏，跟著陳紅棗並肩走，臉上滿是嘆息。

    “”你這個親戚醒來以後，日子應該不好過，我看她夫家，好像重男輕女很嚴重。”

    陳紅棗淡淡道：“但願她的婆婆和公公能想通。”

    但從事實來看，陳紅棗的願望可能要落空了。

    李鳳霞和劉四坨得了訊息，立即從鎮子上動身，天黑之前，終於趕到了醫院。

    傳遞訊息的人沒告訴他們孩子是男是女，導致他們一路上心急火燎，恨不得一個箭步就衝進醫院，看清楚男女。

    好不容易進了病房，李鳳霞第一反應就是抱起孩子看下面。

    劉四坨語氣很急，“怎麼樣？是男是女？”

    李鳳霞看清楚以後，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一樣，表情瞬間陰沉下去，“是個女娃娃。”

    “什麼？”劉四坨陡然提高嗓門，“女娃娃？盼了這麼久，竟然是個女娃娃？”

    他聲音喊得太大，引得其他正在等待的家屬頻頻看向他。

    劉四坨收斂了聲音，臉上仍感到不滿，“我劉家三代單傳，怎麼到這一代就斷了？”

    李鳳霞沒說話，她又瞅了一眼襁褓裡的嬰兒，雖然她想要個男娃娃，可這個女娃娃畢竟也是他兒子的親生骨血，她越看越覺得可愛，心裏已經先軟了幾分。

    “算了，慄慄也不容易，這也是咱們劉家的孫女，看著怪可愛的，你快看看。”李鳳霞將孩子遞到劉四坨面前。

    劉四坨連看都不看，將腦袋轉向一邊，重重哼了一聲。

    “花了這麼多錢，換了一個不好生養的媳婦，這買賣可真虧！”

    床上，陳慄慄背對著他們，將每一句話都聽進去了。

    她用力握緊拳頭，心裏對自己生下的這個女娃娃感到一絲痛恨，怎麼偏偏就是個閨女呢？閨女能有什麼用？以後她在劉家，還能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嗎？

    她越想越氣，忽然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李鳳霞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等想到自己剛剛說的話，可能全都被她聽進去了，頓時有些尷尬。

    她正想著怎麼安慰陳慄慄，她忽然從床上下來，一個箭步衝到了視窗。

    李鳳霞尖叫一聲，把劉四坨跟劉福全都驚醒了，這兩人趕緊衝過去，拉住了她。

    “你幹什麼？”劉福大吼。

    陳慄慄尖聲道：“我給你們劉家生了個女兒，我對不起你們，我現在去死行嗎？”

    說完，她推開劉福就要往下跳。

    劉福惱了，鬆開了手，“我們又沒說不要這個閨女，你鬧什麼？”

    陳慄慄眼睛滴溜溜一轉，忽然撲到床上，背對著劉福痛哭失聲。

    “女兒怎麼了？人家陳紅棗不照樣是女兒，不照樣當老闆？人家馮珍是女兒，不也照樣在種子站工作？你們要是不喜歡招娣，我現在就掐死她！”

    “招娣是誰？”李鳳霞愣住了。

    陳慄慄抹了抹眼淚，“招娣是我給她娶的名字，算命師傅說，這名字能夠招來男寶，說不定她取了這名字，等我第二胎生的時候，就能招來弟弟呢。”

    劉四坨心情煩躁，悶著頭蹲在牆角抽菸，半晌，他開口了。

    “那就叫招娣吧，畢竟是咱們老劉家的種，生男生女都是命，咱得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