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申明呆了一會兒，一時不知道要跟許如蕙說什麼。

    之前在外面的時候，兩人聊得倒是挺開心，這會兒面對面了，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還是許如蕙先打破沉默，她指了指他的衣服，“快進來吧，你衣服被雨水都打溼了。”

    說完，她轉身先進去，順勢把香蕉放下，去廚房盛飯。

    劉申明有些拘束地進來坐下，抬頭打量著屋子，這是他第一次來陳紅棗家，村裏人都說她賺了錢，買了大房子，現在一看，的確如此。

    陳紅棗竟比有些男人還要厲害呢。

    “這些飯夠嗎？”許如蕙給他盛了一大碗米飯，堆得跟個小山包似的。

    “夠了，謝謝。”劉申明拿起筷子，等著許如蕙先吃。

    屋子裏很安靜，只有兩人吃飯的聲音響起。

    許如蕙想起陳紅棗交代給自己的事，清了清嗓子，開始說道：“你以後準備在村子裏過嗎？還是回城裏發展？”

    她記得有人說過，劉申明家裏也是城裏的，只是不知道是本縣還是鄰縣。

    劉申明放慢了吃飯的速度，搖了搖頭，“暫時還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這裏倒有一個好的去處，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許如蕙低著頭，用筷子夾了一粒花生米放到嘴裏，嗯，好香。

    劉申明抬起頭來，眼睛專注地看著她。

    許如蕙的臉又紅了，不過她沒敢讓劉申明看清楚，她隨手挽了一下耳邊的頭髮，主動說道：“我最近身體不好，紅棗想給農業培訓班找個老師，剛好你很合適，紅棗的意思是，想讓你以後來培訓班上班，在城裏住下，你是怎麼想的？”

    以她的想法來看，這個工作機會很適合劉申明，畢竟以前他都是在村裏的生產大隊工作，這工作對別人來說，是還可以，可對劉申明這樣的知識分子來說，確實有些委屈了。

    劉申明猶豫了一下，半晌，搖了搖頭，“我還沒決定，需要再想想。”

    許如蕙也是個善解人意的，她也沒有逼他，“那好，等你的訊息。”

    於是兩人安安靜靜地把飯吃完，許如蕙送劉申明到了門口，她本想跟他多說幾句話，可他似乎心裏藏著事兒，一跨上腳踏車就走了。

    許如蕙心裏有些失落，她整理了一下心情，重新進屋。

    這場梅雨季足足下了快一個星期，等到出太陽的那天，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田嬸在院子裡架了晾衣繩，抱著被子出來曬，院子對面，吳桂芳也拿出了一簸箕的花生，跟田嬸一邊聊天，一邊幹起活來。

    “田嬸，你聽說過最近居委會周大媽說的事兒嗎？說是城裏的郊區開了一家炮仗廠，正在招工，陳見銀說他想去試試。”

    “有這事兒？”田嬸停下手裏的活兒，“一個月那得多少錢啊？”

    “我也不清楚，不過聽周大媽說，開炮仗廠的老闆，有錢得很，生產的炮仗都是送省城裏去的，銷路好，生意也好，只要是頭一批去的工人，包吃包住，還發新被褥。”

    田嬸喃喃道：“聽著倒是待遇好，就是不知道安不安全，你說萬一這廠子出了點什麼事……”

    吳桂芳也想到了這點，她蹙眉道：“我也是擔心這點，所以一直勸他，先看看再說，可陳見銀非要去，他說這些年沒為家裏做什麼，現在蘭蘭年紀還小，他想幫紅棗分擔家裏，去給奶奶多掙些上學的錢。”

    田嬸欣慰地笑了，“先不管這事能不能成，起碼他是決定往好的方向開始改變呢。”

    “是啊，他以前就像個陀螺，你抽一下他才轉動Ixia，現在能有點改變，我心裏也很高興。”吳桂芳感嘆。

    田嬸還是覺得不放心，“這事兒還是很危險的，桂芳，等紅棗回來了，晚上咱們一家人一起商量商量。”

    吳桂芳也覺得心裏沒底，於是答應了。

    晚上，陳紅棗從店裏回來，田嬸就在飯桌上跟她說起這事兒，陳紅棗想了想，心裏其實也沒底。

    這個年代，炮竹廠雖然賺錢，但安全意識也沒那麼強，經常一個疏忽，廠子就炸了。

    她心裏是不願意陳見銀去冒險的，更何況，她心裏有更好的工作想提供給他。

    “娘，我想過了，要不然，還是讓他去培訓班裏做鍋爐師傅吧，”陳紅棗說，“培訓班最近要修一個食堂，正好缺大師傅，爸可以過去幫忙，這樣一來，以後也能有個穩定的工作。”

    田嬸一聽，就覺得這個辦法行得通。

    “好，我看行，我一會兒就去跟桂芳說。”

    許如蕙一直安靜地聽著她們聊天，心裏想著自己的事，等田嬸不在的時候，她先拉住了陳紅棗的胳膊。

    “紅棗，你說的那個炮竹廠，具體位置在哪兒？”

    陳紅棗愣了一下，從她臉上看出了幾分端倪，“你想給你爸找工作？”

    許如蕙沉默了幾秒鐘，到底還是承認了，她咬著唇，神色低落。

    “我雖然恨他，可也知道，他要是哪天流落街頭，真沒人管了，我還是會管的，紅棗，我想幫他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或許這樣能讓他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陳紅棗拉住她的手，“那就讓他來培訓班做鍋爐師傅啊，反正我們又不是容不下他。”

    “不行不行，”許如蕙搖頭，“我還不知道他賭博的惡習改了沒有，如果讓他去培訓學校，以後出了事，影響到學校的名譽怎麼辦？更何況，我不想每天跟他見面，那樣我心裏也難受。”

    “可是炮竹廠會有危險，就算你讓他去，他會去嗎？”陳紅棗還是信不過許恩的為人。

    許如蕙語氣很堅定，“不管他願不願意去，我都不想讓他繼續這樣蹉跎時間了，只要他願意去炮竹廠工作，哪怕之後真發生了什麼意外，我也願意養他。”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好了，起碼省得她每天擔驚受怕，時刻擔心他來找自己要錢。

    陳紅棗見她心意已定，輕聲道：“好，我知道了，我會幫你打聽的。”

    許如蕙心裏放下一塊石頭，有她在，事情準能有一個靠譜的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