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恩站在樓頂，滿臉的戾氣。

    那棟三層高的小樓，大概有十米高，人要是下定了決心從上面跳下來，是真的會被摔死。

    許如蕙衝到樓上，距離許恩只剩兩米的地方站住。

    她嚇得臉色發白，連聲喊道：“爸，你快下來！有什麼事你跟我好好說啊！”

    許恩冷哼一聲：“你也知道我是你爸？你非要看著我蹲大牢，一輩子都不能出頭，心裏才覺得高興？”

    許如蕙眼眶裏滿是眼淚，“我沒有這個意思，你先下來，你不就是要錢嗎？我答應給你！”

    許恩心裏一喜，不過琢磨了一下，擔心許如蕙說話不算話，於是又在上面站定了。

    “你的話我不信，你先跟我保證，每個月必須給我五十塊錢，讓我養老！”

    許如蕙滿心焦急，生怕他從上面掉下來摔死，剛要張嘴答應，身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如蕙每個月工資都沒五十塊錢，你讓她每個月給你這麼多錢，有沒有想過，她要怎麼活？”

    許恩滿臉不在乎，“她不是有積蓄嗎？她肯定瞞著我自己存了好多錢，再說了，她都這麼大了，我還需要操心她怎麼過嗎？”

    許如蕙停止了哭泣，她呆呆看著許恩，原來他心裏是這麼想的，原來一直以來，都是她誤會了他。

    “爸，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從小你就沒有養過我，現在也是，我的錢是我自己掙的，和你有什麼關係？”

    許恩見她神色漸漸冷靜下來，頓時不跟她講道理了，他站在樓頂，轉過身，惡狠狠瞪著她。

    “我有你這麼個不孝順的女兒，這日子也是沒什麼活頭了，等我死了以後，你猜縣城的人都會怎麼看你？他們會說你是個不孝女，親自逼死了你的父親，本來能用錢解決的問題，你非得逼死我，你讀了這麼多年書，學到的就是這個？”

    看到他的身體距離天台越來越近，許如蕙的心情又緊張起來。

    她握緊拳頭，咬了咬牙，在腦子裏想了許多，最終，還是屈服了。

    “好，我給你錢，我認命，你下來吧。”

    許恩目光陰晴不定地盯著她，直到看到她捂著臉，痛哭失聲，才確定她應該是真的答應了。

    他有些得意地從上面下來，走到許如蕙面前，“現在你就一次性給我一年的生活費吧，每個月五十，一年加起來就是六百。”

    許如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已經答應了每個月給你，你為什麼要讓我一年付清？”

    許恩振振有詞，“你今天說的話，誰知道哪天忽然就變了？我肯定是先跟你把一年的生活費給要來啊。”

    許如蕙腦子還沒傻到要聽信他的話，“那你要是反悔怎麼辦？我怎麼知道，你以後每個月還會不會來跟我要錢？”

    許恩說得義正嚴詞，“絕對不會，我的為人你儘管放心。”

    他厚顏無恥的程度，讓站在一旁的陳紅棗冷笑了幾聲。

    許恩瞥了陳紅棗一眼，她很少說話，只是冷眼旁觀。

    可她越是這樣，許恩心裏就越怕她，陳紅棗的能耐他是知道的，別看她小小年紀，實際上手段厲害得很，不然也不能將店鋪從鎮子裡開到縣城裏。

    他擔心之後會有什麼變動，於是失了耐心，重新跑到了陽臺邊上，這回，連一隻腳也先邁出去了。

    “閨女，你爸問你要點錢花，怎麼就這麼難呢？你就不能痛快地把錢給我嗎？”

    許如蕙咬著牙，看著他那條懸掛在外面的腿，心裏顫了一下。

    錢沒了可以再掙，可人沒了，就真的沒了。

    想到這裏，她忍著眼淚，往前一步，剛要說出那個“好”字，陳紅棗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許如蕙看向她，眼神裡滿是羞愧，“紅棗，對不起，我連累了你。”

    今天的事，肯定早已經被學生們全都看進去了，陳紅棗投資這個培訓班，花了這麼多錢，辛苦樹立了這麼久的口碑，怕是會因為她這次的事，變成街頭巷尾的談資。

    陳紅棗搖了搖頭，用目光給予她安慰，隨後，走到了許恩面前。

    她冷靜地開口：“你不是要跳樓嗎？現在就跳吧。”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呆住了，包括許如蕙在內。

    她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陳紅棗又道：“從我到這兒來，已經快半個小時了，許叔，我要是你，我就有骨氣一點，直接從這裏跳下去得了，反正像你這樣欠了一屁股債的人，現在不死，回頭被追債的小流氓給抓住了，照樣得打死，你說你這是何苦呢？”

    說完以後，陳紅棗還拉著許如蕙往後退了一步，“讓他跳。”

    許如蕙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篤定許恩不敢跳。

    許如蕙想了想，聽從了陳紅棗的意思，腳步也往後倒退了幾步。

    許恩驚呆了，她們怎麼又不擔心他這條命了？

    他雙手緊緊地握著欄杆，一時有些騎虎難下。

    “我跳了啊！我真的跳了！等我死了以後，一定會化成厲鬼來找你們算賬！”

    陳紅棗甜甜一笑，“許叔，一看你就沒讀過書這世界上哪有什麼神神鬼鬼的？你要跳就趕緊跳，千萬別拖延，不然我怕你待會兒不想跳了。”

    許恩咬了咬牙，愣是沒下定決心，他看著許如蕙，語氣忽然又變得哀求起來。

    “如蕙，我要是不在了，以後你可怎麼辦？你豈不是沒有爸爸了？”

    到這會兒，看著他變色龍一樣的演技，許如蕙算是徹底看穿他了。

    像他這樣的人，怎麼配做父親？

    她閉上眼睛，聽到自己冰冷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傳出來，“那不是很好嗎？畢竟對我來說，沒父親比有父親要輕鬆愉快多了。”

    陳紅棗握緊她的手，暗自給她力量，她很欣慰，許如蕙終於能看清許恩的嘴臉了。

    “許叔，你到底跳不跳？大家都在等著呢！”陳紅棗催促。

    她心裏很清楚，像許恩這種貪生怕死的人，最珍惜自己的命了，過去他都沒尋死，現在更加不會。

    果然，陳紅棗這麼一逼迫，許恩頓時不幹了。

    他厚著臉皮爬下來，怒氣衝衝地嚷嚷：“這是我家的事，跟你一個外人有什麼關係？你讓我跳我就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