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恩拿到錢，喜滋滋地走了。

    周大媽看著他的背影，臉色極度難看。

    這四周的街坊鄰居，她最瞧不起的就是許恩，打女人，靠女人吃飯，還在外面賭博，可這種敗類偏偏竟有許如蕙這樣懂事出息的女兒，也不知道老天是不是瞎了眼。

    周大媽斬釘截鐵地說：“蕙蕙，你真信他是去看病了？我跟你說，賭徒的話你不能信！”

    許如蕙有些半信半疑，“可是，我看他說的時候也不像是假話。”

    沈大媽插嘴：“那是因為你心軟，像我們這些旁觀者，都知道你父親是什麼德性，他肯定拿著這些錢去賭了，你要是不信，我們現在就帶著你去逮他！”

    許如蕙有些猶豫，片刻之後還是點頭答應了，她也想知道，她交出去的信任，是不是再次被辜負。

    作為居委會的人，周大媽和沈大媽對周遭的環境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縣城裏哪裏有棋牌室，哪裏有聚眾賭博的地點，她們也清楚。

    兩人帶著許如蕙跑了好幾個地方，終於找到了許恩在的那一家。

    隔著窗戶，許如蕙看到了坐在裡面，被眾人簇擁的許恩。

    他叼著煙，盯著手上的牌，神采飛揚，哪裏還有剛剛在她面前的那副可憐樣？

    “老許，你快出牌啊，今天你不會賴賬吧？”

    許恩嘿嘿一笑，“我有的是錢，就算沒錢，回頭找我女兒要就行了，你們都不知道，生個會掙錢的女兒，絕對比生兒子要強！”

    許如蕙的血一下子冷了下來，她呆呆站在外面，看著在裡面賭性正濃的許恩，緊緊握住了拳頭。

    那五十塊錢，是她省吃儉用，不敢多花地攢下來的，別的姑娘都有新衣服穿，而她因為心裏沒有安全感，始終不敢爲了衣服花錢。

    沒想到，許恩是怎麼糟蹋她的心意的。

    周大媽有些不忍心，她把臉色蒼白的許恩拉到一邊，低聲說道：“蕙蕙，你就當沒這個父親，以後他再問你要錢，不管他說出什麼理由，你都不要信。”

    許如蕙唇角牽動，苦澀地笑了笑。

    突然之間，裡面的人掀翻了桌子，一陣打鬥聲傳來。

    許如蕙嚇了一跳，看向窗戶裡，只見有人抓著許恩的衣領，眼睛赤紅地讓他給錢。

    “輸了就想跑路？上次你欠我的錢還沒給呢！”

    許恩不甘示弱地嚷嚷：“你耍老千！要不是你手腳不乾淨，我怎麼可能輸？”

    “姓許的，你仗著自己有個賺錢的閨女，就不把我們這群人放在眼裏了是吧？大家給我上！全都給我好好地教訓他！”

    一群人蜂擁而上，對著許恩拳打腳踢，很快，許如蕙就看不見他的人了。

    她急了，正要上去幫忙，被沈大媽一把抓住，“你現在去也沒用啊，留在這裏，我先去報警！”

    沈大媽加快腳步朝派出所跑去，生怕跑得慢了，待會兒就要鬧出人命來。

    沒過多久，派出所的同志就跟了過來，將打架的人全體帶了出來。

    “你們好大的膽子！聚眾賭博也就算了，還敢當眾鬥毆！還有沒有王法了！”派出所的同志呵斥。

    許恩被推了出來，迎面看見許如蕙，頓時露出哀求的神情。

    “蕙蕙，你快救我！你也看到了，是他們先動手打我的！我是無辜的！”

    許如蕙神情冷漠，無辜？她看他是罪有應得！

    周大媽和沈大媽擔心許如蕙傷心，讓她在派出所外面等著，她倆主動要求作證，親自去了一趟派出所，直到傍晚纔出來。

    “周大媽，沈大媽，怎麼樣了？”等候在外的許如蕙輕聲問道。

    周大媽看了沈大媽一眼，得到她的同意，決定說實話。

    “蕙蕙，這回，你爸恐怕要在裡面蹲很久了。”

    許如蕙沉默了許久，半晌，低聲說道：“他活該。”

    她把許恩當父親，可許恩卻把她當錢袋子，這些年來，他恐怕早就已經賭麻木了吧？

    “周大媽，沈大媽，我們回去吧。”許如蕙不想在這裏呆下去，拉著她們一起走。

    隔了幾天，陳紅棗來縣城給新房子買傢俱，順便跟許如蕙吃了一頓飯，許如蕙跟她提起許恩被抓的事。

    陳紅棗問：“派出所的同志怎麼說？”

    許如蕙拿勺子攪動著杯子裡的茶，“他們說我爸至少得被關上個一年半載，讓我準備好生活費，每個月再給他寄點生活用品。”

    陳紅棗：“你怎麼想？”

    許如蕙不敢直視她的眼睛，“紅棗，我總覺得自己沒出息，如果說實話，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怎麼會？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忘了？”

    “我心裏雖然恨他這個父親，可是又做不到真的放下不管，我還是想著，每個月給他點錢算了，至於派出所那邊，想關他多久都行，最好不要放出來再打擾我的生活。”

    陳紅棗握住她的手，目光誠摯，“我知道你的感受。”

    她小時候雖然吃了很多苦，可畢竟父母都還算良善，不像許如蕙，有個嗜賭如命的父親。

    “如蕙，我支援你的想法，反正你現在每個月都有固定的工資，如果到時候我們能把培訓班開到省城裏去，那你賺的錢就更多了，到時候，每個月付給你爸的生活費，對你來說也算是小意思了。”

    許如蕙“噗嗤”一笑，“我都沒想到那麼遠的事，你覺得，我們將來真的能去省城嗎？”

    在她看來，如今的生活就已經很好了。

    陳紅棗驕傲地揚起下巴，“當然，我的目標大著呢。”

    “紅棗，有時候我真羨慕你的自信，你想到了什麼就會去做，不會跟我一樣束手束腳。”

    “每個人的性格和想法都不一樣嘛，你也很好啊。”陳紅棗柔聲安慰。

    跟陳紅棗聊天，對許如蕙來說是一種充電，有了她的寬慰，她對未來又充滿了遐想，許恩給她造成的陰影，也逐漸消失了。

    陳紅棗看時間差不多了，就跟她匆匆告別，趕回了鎮子上。

    所有的事情全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陳紅棗打算，正式把家從鎮子上搬往縣裏，只是，她還剩下一個顧略，春苗醫館她已經轉讓給李紀元了，可還有紅棗雜貨鋪，一時還沒找到接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