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如蕙跑到居委會，找來了周大媽跟沈大媽，這兩人裏裏外外都是一把手，性格精明又能幹。

    陳紅棗只是稍做示範，她倆現場就對這活兒上手了。

    陳紅棗很是滿意，給了她們一些材料，讓她們帶回家糊，等糊好了再一起送到雜貨鋪裡來算錢。

    見事情有了順利的進展，許如蕙依依不捨地跟陳紅棗擁抱了一下，就跟著周大媽她們坐班車回縣城。

    上了車以後，沈大媽坐在前排打起了瞌睡，周大媽跟許如蕙並排坐在一起，關心地聊起了她家裏的事。

    “蕙蕙，你爸現在還打人嗎？”

    許如蕙臉色一暗，低下頭，下意識地想逃避這個問題。

    看她這幅樣子，周大媽就猜到了，許恩一定還是從前那副老樣子。

    她嘆了一口氣，有些心疼她，“閨女，你爸這個人，這輩子都改不了這些惡習，你現在長大了，要懂得為自己著想，不要輕易被他影響。”

    “周阿姨，謝謝你。”許如蕙輕聲說。

    班車到了縣裏，許如蕙就直接回培訓班上課了。

    她哪裏知道，此時此刻，自己在培訓班授課的訊息，已經傳進了許恩的耳朵裡。

    此刻，一處牆根下，許恩瑟瑟縮縮地躲著，幾個追債的漢子從大街上跑過，暴怒地喊著：“一定要抓到他！走，去他家裏看看！”

    許恩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出現，那群人就把自己帶走了。

    他欠了一筆不小的賭債，現在每天都在東躲西藏，連家都不敢回了。

    一陣劇烈的狗吠聲傳來，許恩狠狠瞪了一眼面前的狗，示意它閉嘴。

    那狗盯著他，就是不走。

    許恩只好從口袋裏拿出一點火腿腸，扔到了遠處。

    看著那隻狗跑掉去追逐食物，許恩心裏有些不爽，自己現在這幅落魄的樣子，可不就跟那隻狗一樣嗎？

    等到外面悄無聲息了，他站起來縮著脖子走了出去。

    此時已經將近傍晚，許恩決定先找個地方吃飯，走了幾步路，忽然有人抓住了他。

    他嚇了一跳，以為是追債的，剛要跪下來求饒，那人笑著說話了。

    “許大哥，你現在是不是要享福了？”

    他定睛一看，是以前經常跟自己打牌的一個牌友，“什麼享福？胡說八道！”

    許恩甩開對方，以為他在挖苦自己。

    牌友一臉正經，“我可沒跟你開玩笑，你女兒在縣城裏的農業培訓班當老師，肯定沒少賺錢吧？你說你一輩子都沒養她幾回，現在卻能有運氣攤上她這麼個出息閨女，這不是後半輩子享福是什麼？”

    許恩驚訝地睜大眼睛，“你說蕙蕙在什麼班？”

    “農業培訓班！她現在是老師了，據說工資還不少！老哥，我要是你，肯定就去找這個女兒，讓她後半輩子養我了。”

    牌友走了，許恩獨自站在大街上，心裏愣愣的。

    半晌，一股喜悅從心底浮起，難道他要徹底轉運了？

    難怪這個女兒一直躲著不見他，也不肯回家，鬧了半天，原來是偷偷摸摸自己發財去了！

    翌日，許恩打聽到了農業培訓班的地址，發現就在縣城居委會旁邊。

    他大大咧咧地跑去，許如蕙正好結束上課，收拾好書本以後，從教室裏走出來。

    許恩舔著臉笑了，“蕙蕙，你既然回縣城裏工作了，怎麼不來看望你爸爸我呢？”

    看到他，許如蕙臉色一變，往後倒退了幾步。

    他怎麼來了？她本以為，自己瞞他瞞得很好。

    許恩嘿嘿一笑，露出卑微的神情，“蕙蕙你看，再怎麼說，咱倆也是父女關係，你現在對我這個態度，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許如蕙站住腳步，想到陳紅棗曾經鼓勵自己的話，頓時將腰板一挺，語氣冰冷。

    “我和你之間，沒什麼好說的，我也早不是你閨女了，你以後愛賭博就去賭博，愛幹什麼都行，總之你的事和我無關。”

    她從許恩身邊經過，許恩一把抓住了她，語氣變得強硬起來。

    “怎麼，長大了就翅膀硬了？好歹你也是我生下來的女兒，就算我沒養過你，你也有責任贍養我這個老子吧？”

    許如蕙氣憤地甩開他，“天底下哪有你這種無恥的父親？你去大街上問問！”

    她叫嚷的動靜，引來了居委會的周大媽和沈大媽，兩人奔出來，看到許恩，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周大媽臉色一沉，跑過去護在許如蕙面前，“許恩，你都一把年紀了，連自己都養不活，現在還來找你女兒要錢，你連臉都不要了？”

    許恩眉毛一豎，提高了嗓門嚷嚷：“做老子的讓女兒給點錢怎麼了？要是沒有我，她是怎麼被生下來的？再說了，這是我們許家的家事，跟你們這群老太婆有什麼關係？”

    沈大媽氣得唾沫星子直噴：“你胡說八道！周大媽是居委會婦女主任，她有權管這檔子事，還有我，我也是從小看著蕙蕙長大的，你今天要是敢對她不客氣，我就把居委會的所有人都叫出來，跟你沒完!”

    面對這兩個兇狠的老太太，許恩也不敢太過分，可他今天必須拿到錢。

    他眼睛轉悠了一下，立馬又計上心頭，“蕙蕙，你真要看著我這個爸爸去死嗎？我這次來找你要錢，不是爲了去賭，而是我得了病，需要錢去看醫生。”

    說著說著，他就假裝抹淚，渾身顫抖。

    許如蕙看著他瘦弱的模樣，身上那套衣服，還是從前的那套，縫縫補補，也不知道一共打了多少個補丁。

    她眼睛一酸，忽然就心軟了。

    “你想要多少錢？”她咬了咬唇，“我纔剛來當老師不久，身上也沒什麼錢。”

    許恩在腦子裏估算了一個不會被她拒絕的數字，小心翼翼地伸出五根手指，“五十塊？”

    周大媽聽到他獅子大開口，氣得正要趕他走，許如蕙擋住了。

    她筆直地看著許恩，語氣冰冷，“你今天來找我要錢看病，我答應你，這五十塊錢，我給，但是你記住，這錢我只會給一次，沒有下次，下次你再來找我糾纏，我會直接去派出所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