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太小，我聽不見。”陳紅棗一字一字地開口。

    明知道陳紅棗是在刁難自己，可馮珍不敢有意見。

    在站長嚴厲的目光下，她囁嚅著，提高聲音，再度跟陳紅棗說了句對不起。

    陳紅棗不屑看她這幅楚楚可憐又討人厭的樣子，她徑直走到站長面前，把自己需要的菌包跟他說了一遍。

    來這種地方辦事，找什麼都不如找頭頭兒有用，站長一聽她要種蘑菇，二話不說就領著她去種子站的後面取菌包。

    大約是擔心陳紅棗會宣揚今天的事，站長格外熱情，不僅給了她菌包，又將種蘑菇需要的注意事項，一一跟她說清楚。

    末了，他又親自將陳紅棗送出種子站，全程將她當成貴賓接待。

    陳紅棗從縣城滿載而歸，有了菌包，接下來她就能開始自己的種蘑菇事業了。

    不過想到木屑還沒著落，她又去找木匠借了鋸子和刨花回來。

    木匠對陳紅棗很好，特意借了一輛牛車給她，還把自己後院的一些木頭也送給了她。

    陳紅棗有些受寵若驚，“木匠大叔，你腿腳不方便，木頭這種東西，你留著自己用，我回頭自己去砍就行了。”

    木匠笑了起來，“之前田深老來幫我呢，他還特意囑咐我，要是你有什麼事找到我頭上，讓我能幫儘量幫，我現在這麼做，也是還田深一個人情。”

    陳紅棗怔住了，這個有一段日子沒被提及的名字，突然再度被提及的時候，彷彿在她心裏輕輕撒下了一點酸澀的東西，薰得她眼角想流淚。

    她眨了眨眼睛，將眼淚咽回去，跟木匠道了謝，就坐上牛車回家了。

    傍晚時分，她到了家，田嬸從家裏迎出來，看到她帶著滿滿當當一堆東西，急忙上來幫忙。

    “紅棗，這些都是啥？”

    “是種蘑菇用的材料，到時候需要把這些木頭給鋸成木屑，蓋在蘑菇的種子上，娘，我自己來就行，你去坐著休息吧。”

    田嬸堅持要幫忙，“小深去部隊了，現在家裏就你跟我兩個女人，你說我們兩個要是不互相幫忙，這日子全都是你一個人在忙，豈不是要累死你？”

    見阻止不了，陳紅棗就讓她拿些輕的東西先進屋，她正想要把木頭給扛進院子裡，外面傳來腳步聲。

    “紅棗，放著我來！”陳見銀剛從雜貨鋪回來，手裏拎著一斤燒刀子。

    他搶先上去，輕輕鬆鬆就把木頭給扛了起來，這輩子做慣了力氣活，像這種事，對他來說小菜一碟。

    聽到外面院子裡的動靜，吳桂芳走了出來，看到陳見銀勤快地幫忙，她有些錯愕，從前陳見銀雖然也幹活，但是很少關心陳紅棗，最近這段時間，他倒是越來越像是一個父親了。

    陳紅棗將這一切也看在眼裏，她垂下頭，心裏隱約有些淡淡的欣慰，陳見銀總算是知道如何做一個父親了。

    陳見銀一忙起來，家裏的事陳紅棗就插不上手了，她走到廚房，發現田嬸在做鹽皮蛋。

    “娘，我來幫你。”她上去幫忙。

    田嬸瞅了一眼外面的陳見銀，笑著說：“紅棗，你這個便宜爹，看樣子，現在是一天比一天變好了。”

    陳紅棗一邊將雞蛋往罈子裡放，一邊溫柔地笑。

    “娘，這些年他欠小麥跟蕎麥的都還沒補上呢，他願意慢慢彌補，對我們家來說，是好事。”

    外面，陳見銀已經把陳紅棗需要的木屑給弄好了，他走進來洗手，看到田嬸弄的皮蛋，隨口說了一句，“這看起來好像可以拿去雜貨鋪裡賣。”

    陳紅棗愣了一下，再度看向他，“爸你剛剛說什麼？”

    陳見銀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娘，村裏人不是都有雞嗎？如果大家都做皮蛋的話，也算是一門生意了吧？”

    田嬸見她高興，頓時也跟著高興起來，“你說得對，村裏誰家沒養幾隻小雞？到時候母雞生下蛋，這些蛋就能用來做皮蛋，據說鎮子上好些飯館都收皮蛋呢。”

    陳見銀見她興奮地跟著田嬸討論，不知想到了什麼，有些欲言又止。

    “爸，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陳紅棗看出了他的心事。

    陳見銀似乎有些難為情，半晌，他硬著頭皮開口：“紅棗，你奶奶以前倒是很會養雞，你要是想做這門生意，能不能把她也給帶上？”

    對於錢秀蘭，他心裏始終是想著要報恩的，雖然他們對他不好，可他也不忍看著兩個老人過窮苦日子。

    陳紅棗猶豫了一下，之前陳大林沒少偷奸耍滑，不過這次，是養雞生蛋，想必這種事應該很難作假吧？

    她也想幫陳見銀儘早還清人情，鄭重思考以後，點了點頭。

    “好，爸，回頭我去找他們試試。”

    隔天，陳紅棗找了一個村民，幫她去錢秀蘭院子裡打聽，看她家有沒有養雞。

    村民回來以後，一邊跟陳紅棗搖頭，一邊嘆息。

    “怕是連飯都吃不上了，還養雞呢，這個陳大林也真是的，家裏已經困苦到這個地步了，還天天好吃懶做，紅棗，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你啊，救不了他。”

    “總得試試，畢竟，他們也算是曾經養育過我。”陳紅棗輕聲說。

    等到下午，陳紅棗從鎮子上買了一些小雞崽，帶到了錢秀蘭家。

    站在院子外面，她不是很想進去，畢竟每次見面都不算愉快，但一想到自己承諾過陳見銀，頓時又打消了顧慮。

    “奶，有些日子沒見了，最近你過得還好嗎？”陳紅棗走進去，看到了在院子裡曬衣服的錢秀蘭。

    錢秀蘭見到她，本來想轟她出去，可看到她手裏還拎著東西，頓時將罵聲吞了下來。

    “你還知道自己有我這個奶奶？我還以為你以後都不上我家的門了呢。”她不冷不熱，眼角餘光一直瞅著陳紅棗手上的東西。

    陳紅棗走上去，把裝著小雞崽的籃子放下。

    “奶，不管你怎麼奚落我，在我眼裏，你始終對我爸有恩，我知道現在家裏已經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了，所以特意送來了這些小雞，以後你閒著沒事，可以養養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