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紅棗微微一笑，“對啊。”

    別的姑娘說到嫁人的事情，必定先紅了臉，陳紅棗這麼坦然的承認了，叫劉申明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接下面的話，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又沒話說，著實尷尬，他半天憋出一句：“你還真的嫁了啊。”

    “當然是真的，村裏幹部做了見證的，也擺了酒。”連戶籍都已經轉到了田嬸家的戶籍冊上，陳紅棗不由慶幸當時擺酒的時候，提了這麼一嘴，叫支書把她的戶籍直接遷到田家的戶籍冊上。

    這幾年戶籍資料，結婚資料都是手寫的，寫完，蓋上公章，就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

    再過幾年，都是電腦錄入，她想這麼悠閒的做小寡婦，根本是沒門兒的事情。

    “有什麼問題嗎？”

    “就是覺得，你那麼能幹，什麼樣的好小夥都能找到，為什麼非要嫁一個死去好幾年的人呢？”劉申明問道。

    陳紅棗大張旗鼓的嫁了一個死人，這幾乎是村裏最近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十八歲的姑娘，又漂亮，又能幹，十里八村的哪個不來搶著娶？

    如果她不趕緊把自己嫁了，過兩天孫興釗那個渣男就要過來提親。

    現如今的解決方案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案。

    婆婆田嬸善良好相處。

    而且——

    被人活活打死又重新活過來的經歷，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陳紅棗也沒跟劉申明扯什麼對婚姻失望，對男人失望什麼的，“我跟他家原來也是同一個村裏的，算得上青梅竹馬，而且我很早就喜歡他了，我也相信，他不會死，我會等著他回來。”

    實際上，陳紅棗也只是知道田嬸的兒子叫田深，僅限於此。

    “青梅竹馬啊！”劉申明把這四個字在嘴邊唸叨了一遍，便沉默了。

    “對啊！”陳紅棗道。

    兩個人一起著。

    陳慄慄出門潑洗腳水，正要回屋，她眼尖的看到了陳紅棗跟一個男人走在一起，“好啊，半夜三更的跟野男人搞破鞋。”

    她把洗腳盆立在門邊，躡手躡腳的跟在後麵。

    等會抓到陳紅棗跟野男人搞破鞋的時候，她就大喊叫村裏的人來看熱鬧。

    她已經在想明天陳紅棗脖子上掛兩個破草鞋遊街的畫面了。

    “居然朝著男知青的宿舍去的，明天叫全村的人都知道你如何不守婦道。”陳慄慄把陳紅棗恨的咬牙切齒，一想到陳紅棗將要被全村人嫌棄，罵她破鞋，她就不禁笑了。

    現在她就要過去看看，跟陳紅棗那個不要臉的搞破鞋的是誰。

    劉申明今天沒戴眼鏡，如果戴眼鏡，陳慄慄一準兒早把他認出來了。

    “感覺你的故事，像是書裡寫的那樣，浪漫。”劉申明習慣性的一抬手指在鼻樑上推了一下，手落了一個空，他憨笑的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兩下：“知不知道什麼叫浪漫？”

    “那可以叫人吃飽肚子嗎？”陳紅棗直接反問回去。

    爲了一點口糧和三十塊錢，她家跟陳大林打架鬧上村裏，甚至連陳慄慄的醜事都抖摟了出來。

    飯都不夠吃的，拿什麼浪漫？

    劉申明被問的啞口無言，“！！！”

    他是城裏下鄉的知青，自帶口糧配比。

    從來沒憂愁過吃不飽肚子的場景。

    陳紅棗也確實不知道什麼叫浪漫，劉申明一臉書生氣，說話客客氣氣，文縐縐的，見自己一句話把劉申明堵的說不出話來，她噗嗤一笑：“我們生活會越來越好的，等大家都解決了溫飽問題，你在書裡看到的場景，在現實裡也就能實現了。”

    “對，對，我們的國家一定會繁榮昌盛，全民一起解決溫飽問題。再也不會餓肚子了。”劉申明喊了幾句口號，緩解他剛纔那個不切實際的問題引起的尷尬。

    跟在兩個人身後的陳慄慄差點沒氣暈，她犧牲了睡覺時間，就是爲了抓到陳紅棗的把柄，結果那男知青居然在宿舍門口喊口號。

    索性男知青喊的口號沒吸引人出來看熱鬧，還是有文章可做的。

    陳慄慄轉著眼珠，計上心來。

    當即轉身，原路返回。

    她拿上立在牆邊的洗腳盆回到家裏。

    王翠花坐在油燈下納鞋底。

    陳大林歪到在炕上打盹。

    “爹，娘，你們猜猜我剛剛看到了什麼？”陳慄慄把洗腳盆放到一邊，坐在陳大林腳邊，推了推他。

    陳大林正在迷瞪，含含糊糊的道：“你撿到錢了？”

    王翠花拿針在頭皮上摩擦幾下，繼續納鞋底：“你倒個洗腳水，還能看到啥？”

    “能看到啥？我看到的可精彩了，能叫大伯一家在村裏抬不起頭，能叫陳紅棗那小劍人掛著破草鞋遊街？”陳慄慄一臉神神秘秘。

    “咋？這能叫咱家拿回來被搶走的口糧和錢？三十塊錢啊，我一想起來，心口子就疼，我們一家三口的工分要多久才能攢下三十塊錢？就這麼被不要臉的一家人搶走了。”說著，王翠花也不納鞋底了，拍著大腿嚎哭起來。

    她這一哭，陳大林的瞌睡給吵沒了：“號喪哪？我還沒死！”說罷，翻了個身，在炕上琢磨怎麼找他弟陳見銀把口糧跟錢拿回來。

    王翠花的嚎哭聲哽在嗓子眼裏，沒敢繼續哭。

    “娘，陳紅棗搞破鞋叫我給看到了，要是村裏的人知道她搞破鞋，不就是沒人再提我那件事了？奶奶不是要收拾她？這不就是最好的機會？”陳慄慄蹲到王翠花身邊，跟她嘰嘰咕咕。

    聽陳慄慄提到錢秀蘭，陳大林一拍炕：“對啊，還是我閨女中用。”

    他拍炕的聲音，把母女兩個人嚇一跳。

    “娘剛剛在陳紅棗那小畜生那裏吃了虧，這幾天正氣不順呢。找她沒準叫隔壁村的人都知道陳紅棗有了那點破事。再叫娘吧孫興釗找來，把他們兩個弄一起，不是黑也是黑了，看到時候支書還怎麼向着她。”陳大林高興起來，指揮陳慄慄：“去把我的菸袋拿來，我抽一管。”

    “對，對，到時候叫村裏的人都嫌棄他們一家人，到時候口糧和錢，他們還不得乖乖還給我們家？”王翠花也不納鞋底了，從一邊的笸籮裡抓過一把瓜子，愜意的磕了起來：“三十塊錢，握到手裏頭，就是給我皇帝叫我當，我都不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