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和的目光平靜。

    女人半躺在病床上，長髮隨意的散落，嗓音懶懶散散的，似乎對什麼都沒有興致。

    他和沈斯年自小認識。

    小時候沈斯年是個勤奮好學的女孩，從幼兒園，到重點中學，再到國外著名商學院，她的人生履歷足以令無數人豔羨。

    什麼時候變的頹廢，耽於享樂，他都忘記了。

    那個喜歡讀書，以及無數高雅藝術的女孩子已經不見了。

    眼下性感美豔的女人令他數次感到陌生。

    注意到他的視線，沈斯年偏過頭，“看我做什麼？”

    “沒事，”凌和收起心中紛亂的思緒，一如既往的溫和道，“下午應該會有很多人來看你，我就先回學校了，你記得和老爺子聯絡，別讓他擔心。”

    沈斯年唇角的笑淡了些，“知道。”

    知道和履行是兩回事。

    凌和熟知她的脾氣秉性，無奈的揉了揉眉心，主動把活攬過來，“算了，你好好休息，你爺爺那邊我負責安撫。”

    “門口我也安排了人，經過你的同意纔會放人進來。”

    從門上方的玻璃可以看到門外高大的西裝男。

    凌和做事向來滴水不漏，所以沈斯年沒有任何意見。

    學校那邊校長急著讓他回去解決難纏的家長，所以凌和並沒有多留，和門口守著的保鏢叮囑幾句後就驅車離開。

    沈斯年躺在床上，隨手點開“美容覺”的主頁。

    乾乾淨淨，只有參與拍攝的轉發微博，關注人數1，微博數量屈指可數。

    看上去實在很像路人。

    沈斯年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的判斷出錯了，可是看看那幾條私信，還是反問了一句，［容覺？］

    對方沒有回覆。

    等了半分鐘，依舊沒有任何動靜，沈斯年轉頭就把微博拋之腦後，去微信上回復親朋好友的關心。

    ［寧悅：死了沒死了沒死了沒？死了我明年清明給你燒紙錢，沒死吱一聲］

    沈斯年非常配合，［吱］

    ［寧悅：……］

    她秒回，想來也是嘴上開玩笑，心裏擔憂的要死。

    對於寧悅的彆扭，沈斯年是有所領教的，畢竟是中學時期因為彆扭葬送了一段美好戀情，現在想起來寧悅都以頭搶地，大寫的後悔。

    ［我沒事］

    ［寧悅：你在病床上躺著還沒事？非得擱重症監護室？］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她時間久了，寧悅也變得嘴毒起來。

    僅僅猶豫一秒鐘，沈斯年按照慣常的輕佻回覆道，［重症監護室的話，那些還沒到手的小哥哥豈不是暴殄天物？住幾天醫院還能得到小哥哥的憐愛］

    末了，還補充了一句，［真的，你要不要試試？］

    話不投機半句多，寧悅懶得打字，直接撥電話過來。

    “你說得對，你成功引起了某位小哥哥的注意，可要擔心死了呢。”

    陰陽怪氣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沈斯年搶了她的男朋友。

    沈斯年眯了眯眼睛，一針見血，“你生理期？”

    寧悅氣的心口疼，“你才生理期，老孃今天擔心你走在路上差點被車撞，你倒好，還嘲諷我？”

    “哦，”沈斯年明智的轉移話題，“謝謝關心，你指的哪個小哥哥？”

    “容覺啊。”

    寧悅理所當然的回答，還攛掇著，“趕緊，趁你病要他命，現在你凹小可憐人設妥妥的。”

    沈斯年意興闌珊，“你不覺得他很蠢嗎？”

    寧悅，“……此話怎講？”

    “他公司跳出來的太快，走黑紅路線可能適得其反。”

    一個沒背景沒作品的小透明突然和當紅導演扯上關係，話題很敏感。

    萬一被對家潑髒水錘死，以後翻身都難。

    “諒解下，”寧悅苦口婆心，“小公司，沒把人送到投資商床上都算好的。”

    她剛開始進娛樂圈，見識過其中黑暗，多數明星藝人都是資本的玩物，自身受到無數束縛，根本沒有外表那樣光鮮亮麗。

    想想容覺至今為止還是龍套，寧悅也猜到必定經歷艱難的鬥爭，也是難得。

    沈斯年輕嗤。

    某些層面來講，如果她沒插手，容覺可不就是在投資商的床上。

    “承認吧，你這麼關注他，就是有心思，”寧悅表示我懂你，“別遮掩，遮也沒什麼用。”

    反正沈斯年在感情方面博愛已經是大眾熟知的特點，沒什麼好攻擊的。

    “挺乾淨的男孩子……”

    寧悅在那邊絮絮叨叨談論容覺的好，被沈斯年倏然打斷，“你這麼竭力推薦，感興趣？”

    “那倒沒有，”寧悅沉默幾秒鐘，坦然道，“阿年，我知道你喜歡的不是那些個甜言蜜語愛撒嬌的。”

    她語氣認真，在沈斯年要出口反駁的時候，話音一轉，又笑嘻嘻的，“哎呀，就是他長的好看，推薦你換個口味，像我這種好姐妹不多見，好好珍惜。”

    “不如我們發展一段？”沈斯年語氣幽幽的提議，“反正我們互相熟悉，不用擔心吵架冷戰，而且我自信可以滿足你。”

    寧悅，“……”

    肆無忌憚的開黃｜腔，除了沈斯年也沒誰了。

    她忍無可忍，“你給老子閉嘴！好好休息，掛了！”

    手機裡傳出嘟嘟嘟的聲音。

    沈斯年望著窗外發怔，直到手機順著手心滑落，才倏然回過神。

    “嘴甜會撒嬌的小奶狗不好嗎？”她嗓音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

    ——

    雲城。

    寧悅心中的大石頭落地，回頭看看同樣擔心的導演組其他成員，綻開笑臉，“沒事沒事，沈導只是在醫院檢查身體。”

    其他人均是鬆了口氣，說說笑笑緩解氣氛。

    “就知道，沈導有福氣。”

    “福禍相依，看來我們這部劇必定能創新高。”

    聽著他們互相鼓氣，副導也很欣慰，“你們先回去忙吧，我還有點事和寧編劇商量。”

    “怎麼了梁叔？”寧悅不明所以，“您不會是不相信吧？我待會兒讓阿年發條影片證明？”

    “不是，”老梁欲言又止，曬的通紅的一張正直的國字臉表情格外糾結，“我想問小沈和容覺那事兒，是真的？”

    寧悅仰著頭思考一下，極為認真的答，“您也知道，沈導三分鐘熱度，這誰說的清楚。”

    “容覺他是沒背景沒資歷，但是也挺努力的，”老梁罕見的替人說話，“拍戲認真，私下裏也願意學習，是個好苗子，也不過是懷才不遇，說實話我不太想讓他和小沈扯上關係。”

    “怎麼啦，莫非是咱們沈導配不上？”寧悅笑嘻嘻的，“您放心好啦，該走的肯定不會少了他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老梁抬手抹了把臉，解釋道，“我本來想等容覺這部劇的戲份拍攝完就把人介紹給朋友，慢慢培養總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跟沈導在一起……起｜點太高，對他來說弊大於利。”

    寧悅唇角的笑容淡了些，“這還是要看沈導吧，兩情相悅的話咱們也攔不住，如果像您說的，容覺有天賦肯努力，再高的起｜點都會成就他。”

    知道她和沈斯年關係好到能穿一條褲子，老梁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倒不是怪寧悅和沈斯年的肆無忌憚，現在的娛樂圈本來就是這樣。

    若真是“兩廂情願”，他無話可說。

    老梁走後，寧悅的笑容瞬間消失。

    她剛認識沈斯年的時候，對方還是意氣風發，在演講臺和頒獎臺上耀眼，無數才子趨之若鶩的女神。

    後來對方放棄唾手可得的桂冠，跑進娛樂圈，雖說在娛樂圈也取得不少成就，可她始終認為，沈斯年應當是初見時的模樣。

    眉眼間俱是驕矜，意氣風發，而不是如今肆無忌憚揮霍時間精力，對什麼都意興闌珊，彷彿失去生活希望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