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年隨意的抬眸掃了眼，說，“角度選的不錯。”

    竟是完全沒有責怪他擅作主張的意思。

    寧悅納悶兒，“不太像你的風格啊，這還是以前那個連跟你出去約會都要三催四請提前預約的沈導嗎？”

    就在她嘟嘟囔囔的時候，微博彈出她關注的博主最新更新。

    她將信將疑的點進去看，只一眼，表情就僵住。

    “這是你們商量好來刺激我這個孤家寡人嗎？”

    沈斯年果斷轉發了容覺的微博。

    寧悅盯著面前香噴噴的早餐頓時索然無味。

    沉默片刻，她沉沉的吐了口氣，端著自己的小碗自覺的縮到角落裏，“我覺得我是時候滾回家了，就算是接受我媽的唾沫洗禮，也比在這兒被虐來的痛快。”

    容覺自然也看到了那條微博，他有些抑制不住心底的欣喜。

    吃過飯，寧悅像往常那樣把藥備好拿過來，脫口而出，“喏，水倒好了，你待會兒記得吃。”

    容覺從廚房裏出來，看著桌上幾盒藥愣住。

    “她……”

    寧悅身體突然僵硬。

    腦海裏不停的浮現完了完了完了。

    但當事人非常平靜，“沒事，車禍後遺症，醫生說暫時吃著藥休息休息就好了。”

    容覺的視力極好。

    他可能不知道藥主治什麼，但不是不識字。

    容覺伸手去拿。

    寧悅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看著上面的“妊娠”兩個字，容覺只感到大腦嗡嗡的，一片空白。

    寧悅扶額，對沈斯年使了個眼色，“這怎麼辦？”

    按照沈斯年三天兩頭換男朋友的，且分手後無縫銜接竹馬未婚夫的渣女屬性，榮爵不會直接摔門走人吧。

    這件事給了容覺很大沖擊。

    沈斯年看著他身體僵硬的上樓。

    “阿年，他是不是誤會了。”

    寧悅為難道，“也是，普通人都會誤會的。”

    沈斯年出乎意料的平靜，將藥片吞進肚子裡，喝了幾口水，“沒事。”

    寧悅，“……”

    姑奶奶，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沒事。

    人估計以為自己是個接盤俠了。

    沈斯年的生活照舊，甚至沒表現出絲毫異樣。

    該吃藥吃藥。

    該休息休息。

    公司的事情倒是很少碰。

    容覺把自己關在之前居住的房間裡，放空大腦。

    沈斯年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所以……是真的？

    想了很久，徹夜難眠。

    在幾近凌晨的時候，他強撐著睡意，給容媽媽打電話。

    容媽媽半夜被驚醒，看到來電顯示更是納悶兒，“阿覺？你這時候打電話來，是不是出事了？”

    對面沉默好一會兒，才用一種飄忽的語氣說，“我，我有女朋友了。”

    容媽媽，“......”

    這孩子是不是傻了。

    她平常不怎麼關注網路，自然是不知道什麼官宣。

    這會兒還以為他太過激動睡不著，想了想，容媽媽語重心長，“你表現的穩重一點，太幼稚了女孩子也不喜歡的，如果你真的決定在一起，有空就把小姑娘帶回家裏看看。”

    “您會不會以貌取人？”

    “不會，你還不瞭解你媽？心地善良就好了，別的不在乎。”

    容覺原本想著給容媽媽打個預防針，想想不如見面來的方便，就沒多說，只告訴容媽媽會盡快帶人回去。

    突然有了兒媳婦且即將見面的容媽媽，“……”

    是不是怕人跑了？

    將這種歡喜分享給家人之後，他突然有種塵埃落定的安心感。

    沈斯年於他不再是若即若離。

    窗外已經是夜深人靜，繁星滿天，但冷風倒是不停的吹的呼呼響。

    他穿著單薄的襯衫走到陽臺，瞥見隔壁的燈光還亮著。

    冷風讓他的頭腦稍微清醒點，猶豫片刻，他準備過去看看。

    房間隔音太好，他聽不見裡面有什麼聲音。

    走廊裏黑漆漆一片，有些詭異。

    他抬手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沈斯年纔過來開門。

    她的腿小心點還是可以行動的，此時一身白色的家居服，臉色在背光的情況下慘白如紙。

    “做噩夢？”沈斯年看他一眼，聲音有些沙啞。

    她的身形看起來有些單薄，寬鬆的家居服看不出來腹部的輕微凸起。

    容覺臉色也有點白，緊張無措的想去扶著她，“我們去醫院看看好嗎，你怎麼現在還沒睡？”

    沈斯年神情自若的走到桌前喝了杯水，緩解方纔因為嘔吐而不適的嗓子，“沒事。”

    瞥見容覺僵立在原地的身體，她無奈道，“真的沒事。”

    容覺的視線直勾勾的落在她衣襬遮掩的腹部。

    “想談談嗎？”沈斯年這會兒睏意完全消失，她知道這個訊息可能對容覺造成了巨大的衝擊力，索性開誠佈公的談談。

    容覺坐在她對面的沙發裡，頗有種唯唯諾諾的可憐。

    沈斯年摩挲著水杯，淡淡道，“我原本不太想再讓你跟我扯上關係的。”

    容覺捏了捏手指，說，“我...我託悠悠姐問過你的事情，但她什麼都不告訴我，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也不敢靠近你，害怕成為你的拖累。”

    沈斯年沉默一會兒，“抱歉。”

    “你帶給了我不一樣的人生，我該感謝你的。”

    “所以你是因為感激我，所以才答應我的無理要求？”沈斯年隨口問道，聽不出什麼真實情緒。

    “不是。”

    容覺抿抿唇，眼神頗為掙扎，“求之不得。”

    沈斯年愣住，“什麼？”

    “除了剛開始我真的是別有所圖，後來的話……”容覺想了一圈，發現不知道怎麼形容，神情頹喪的說，“我除了年輕貌美，符合你的審美標準，別的好像一無所有，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抽身離開，捨不得，但沒辦法。”

    “我只能借你的手先顧好自己，纔有心思去想著你。”

    他嗓音輕輕的，聽起來感覺自卑的快要哭出來。

    “聽到你訂婚的訊息，我好想衝到你面前質問你，可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連個承諾都沒有，我不知道我們什麼關係，包括現在。”

    “你身邊的人很多，我只有你。”

    最後一句聽起來像是控訴。

    沈斯年細細回憶片刻，她身邊？

    “你指的是凌和？柳信?鄭蔚？還是陳佑禮？”

    每個名字出來都能讓容覺心裏更加鬱悶難受。

    似是察覺到他逐漸陰鬱的心情，沈斯年輕咳一聲，止住笑意，“我很意外，你先質問的竟然不是影片的事情。”

    他皺皺眉，“我相信你，為什麼要再跟你確認。”

    沈斯年神情微怔。

    “嗯，”她垂眸，唇角勾起輕笑，“鄭蔚啊，互惠互利，我們都是商人，逢場作戲。”

    “至於凌和跟柳信，”她抬頭看著天花板，斟酌措辭，“大概是跟寧悅一樣的存在吧。”

    凌和做的那些事她不是不知道，有人幫忙掃清障礙，她還覺得省事。

    至於柳信，兩個人最實質性的進展就是一起吃飯。

    容覺也知道，他們都在之前認識，過去式就是過去式。

    跳過這個話題，沈斯年的指尖輕輕觸碰腹部，道，“你沒有懷疑過？不怕自己……”

    從知道這個訊息的那一刻，他就沒往別處想過。

    往前推算，就是她中藥那次。

    相比起震驚，自責已經快要把他整個人淹沒了。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想起那次酒店裏她看著陶青把名片塞口袋裏，他就有點想捶死自己。

    沈斯年這會兒心情稍稍好轉，說話語氣都輕快不少，“我自己不是沒能力養的起一個孩子。”

    容覺抿抿嘴，慢慢的靠近，“我可以摸摸嗎？”

    沈斯年挑眉，直接將衣服下襬撩起來，露出纖細雪白的腰，“可以。”

    “別露那麼多，冷，”他想也不想的把衣服又扯下去。

    沈斯年，“……”

    屋裏開著暖氣，有什麼冷的。

    容覺沒管那麼多，小心翼翼的把掌心搓熱，輕觸碰了一下。

    倆人沉默，卻不顯得尷尬，反倒格外的溫馨。

    雖然對於自己年紀輕輕突然多出一個孩子這事兒有點緩不過來，但他又莫名的安心。

    現在容菁和容媽媽的事情也不需要他操心。

    之後的話，他只需要好好工作就行了。

    “我想帶你見我媽媽，”他小心翼翼的開口。

    “媽媽”這兩個詞語在沈斯年的世界裏很久沒出現了。

    乍一聽還有些恍惚。

    “我媽媽脾氣很軟，總是嘮嘮叨叨的，她肯定會喜歡你的，我妹妹是你的粉絲，”他語氣溫柔的說著，“一開始她就想看看你的，但那時候不太方便。”

    末了，他忐忑的詢問，“你願不願意？”

    他不會什麼浪漫的求婚儀式。

    母親和妹妹是在遇見沈斯年之前對他最重要的人。

    他能想到最負責的行為，就是給她一個完整的家。

    沈斯年看著他明亮黑眸中藏著的膽怯和希冀，手指輕撥弄著他耳邊的碎髮。

    半晌，輕聲應了一句，“好。”

    ——

    接下來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容媽媽對於兒媳婦是個擁有億萬資產的女總裁這事兒震驚的好多天沒緩過勁兒來。

    透過容菁科普，她也終於意識到，這個看起來明豔張揚，格外耀眼的女人一路走來多艱難，撇開身份不談，她對沈斯年格外細心。

    一百多平的家，三室一廳。

    面積還沒有山色公館的院子大。

    可是半夜回家會有溫暖的燈光，會有女人慈愛的問她今天想吃什麼，會與她分享鄰居的八卦。

    普普通通，滿是煙火氣兒。

    恍惚間，沈斯年有些明白她媽媽為什麼放棄一切光環嫁給她父親。

    被人愛著真的是很有安全感的一件事情。

    照顧著沈斯年的身體，倆人先領的結婚證。

    真正官宣那天，網友真的炸了。

    不敢相信那個身邊男明星不斷，從來不想收心的男神收割機竟然真的願意守著一個人。

    還是他們眼中最不可能的那個。

    但看著兩人眉梢眼角的笑意，祝福長久。

    ……

    結婚第二年，容覺如願以償拿到進娛樂圈後第一個獎項，最佳男配角，演技突飛猛進。

    不久，沈斯年生下女兒容念，一家三口溫馨和睦，偶爾上綜藝的時候，嚴母慈父，外人都感慨容覺還真像沈斯年的小嬌夫，沈斯年把控家裏內外大權，絕對是家庭帝位。

    容念長的很像沈斯年，從小就漂亮，卻繼承了容覺的性格，是個非常標準的名媛淑女。

    凌和去了國外，仍舊孤身一人。

    柳信退居幕後成了星際娛樂的副董，保持著距離，是容念眼中非常好的叔叔。

    陳佑禮在倆人結婚的時候來過一次，也終於放下執念，在娛樂圈繼續發光發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也不可能永遠糾纏一起。

    ...

    科大開學典禮。

    容覺是備受矚目的存在。

    誰不知道家有千金嬌妻，還有個一歲多的漂亮女兒。

    所有人對此都非常的震驚。

    已婚人士還來上學？還是作為優等生入學的，讓他們情何以堪。

    一歲多的容念趴在沈斯年懷裏，咬著奶嘴賣萌，嘴裏含含糊糊的喊爸爸。

    沈斯年板着臉，很想把奶糰子丟出去。

    口水都要把她衣服弄髒了。

    旁邊有路過的學生，都格外詫異的看著這個穿著黑色風衣，高挑纖瘦的美人。

    在她明豔的樣貌面前，身後的豪車都不值一提了。

    大家紛紛猜測這是哪個系的，或者是哪個專業新來的老師，這麼漂亮，之前在學校沒見過，還有了孩子？

    容念抱著沈斯年的脖子蹭蹭，絲毫不在乎她的冷臉。

    瞥見手機裡的資訊，她擰眉瞧著臂彎裡的容念。

    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親閨女。

    她的出生就註定享受萬千寵愛。

    眾多的叔叔阿姨寵著，小小的容念在抓週禮的時候，竟然抱著沈斯年不撒手，什麼玩具都提不起她的興趣，連鄭老爺子都嘲笑她以後是個媽寶女。

    事實證明，鄭老爺子的話有幾分道理。

    從小就喜歡粘著沈斯年。

    不遠處，一道頎長的身影慢慢走近。

    同樣的黑色風衣，和兩年前沒什麼變化，就是眉眼間更加沉穩了些。

    看到沈斯年的身影，他眼神瞬間柔和下來。

    “怎麼不坐在車裏，今天風大。”

    沈斯年面無表情的把容念塞他懷裏，說，“我不下車，你女兒能把窗戶扒拉開。”

    容覺手忙腳亂的把容念抱好，有些無奈，“念念最喜歡你。”

    沈斯年冷笑，“可能是心疼你。”

    容念望著媽媽冷若冰霜的臉，意識到沒在媽媽懷裏，嘴巴一撇就要哭。

    沈斯年抬手捂住她的嘴巴，低聲警告，“再哭晚上自己睡。”

    容覺眨眨眼，說，“阿年你夜裏明明抱她可開心了。”

    被戳穿的沈斯年嘴角抽了抽，“你別說話。”

    “好吧，”容覺湊過去吻了吻她的臉頰，哄道，“別生氣，我抱著，保證不讓她吵你。”

    三人其樂融融的相處場景落入鏡頭裏，成了這個春天最美的景色，也在科大保留了許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