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回憶
容菁的相貌與脾氣都和容媽媽過分相似,即使過了中年,腹有詩書氣自華,即使穿著土裏土氣的衣服也遮掩不住周身的氣質。
沈斯年看著容媽媽的相片,不知怎麼的,想起容覺安靜學習的時候。
他小時候會不會因為母親是老師而感到有壓力,被學生排擠啊。
按理說,看容覺的長相,他爸應該是不錯的。
照片上的男人滿臉絡腮鬍,眼袋很重,眼裏都是紅血絲,頭髮凌亂的搭在額前。
上面標註了他當時很喜歡賭博,把好好的家弄的支離破碎,最後不堪忍受催債,卷錢跑了,拿的還是容菁治病的錢。
因此,容覺對於這個沒盡過多少父親義務的父親是充滿恨意的。
她收起手機,望著天邊皎潔的彎月,唇角勾起似有若無的笑。
能夠走到一起的人,或多或少總有些相似之處,或是互補。
她和容覺,約莫是兩個孤獨的靈魂在互相慰籍?
只可惜,在外人看來,一個攀附權貴以色事人,一個流連花叢風流多情。
怎麼看都不是會在深夜裏感到孤寂的人。
在放棄學業後,無法實現自己夢想的容覺,是不是也有後悔過?
沈斯年垂眸,回想起父母離世後的自己。
沈家家大業大,五湖四海都是合作伙伴,真正交好的卻沒多少。
畢竟人心難測,何況樹大招風,哪怕是強大到一定程度也不敢放下戒心。
她的父親在京城都頗為有名。
赫赫有名的商業天才,所有人都不會懷疑他會帶領沈氏走的更遠更高。
世家少爺與著名影星的結合使得眾人譁然
畢竟在當時,明星還是受人歧視的職業,經常與小三,或是狐狸精聯絡在一起,他父親娶了她媽媽後,沒人看好。
甚至有人猜測什麼時候她媽媽會給沈家蒙羞。
後來,意外陡生。
他爸媽從國外旅遊回來,車禍身亡。
十幾輛車連環相撞,車身爆炸升起的濃煙經久不散。
那是她好像在上小學,老爺子滿臉沉重的到學校接她,老師和周圍同學的眼神滿是同情。
直到醫院。
面對滿目的蒼白,與濃重的消毒水味,她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原來那兩個被白布遮掩,鮮紅的血液不斷滴落的軀體,屬於她的爸爸媽媽。
屬於在出門前告訴她好好學習,考一百分就給她生個弟弟的父女。
她在醫院裏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經是家裏人開始商討舉辦葬禮的事宜。
黑白照片上的男女格外鮮活。
溫柔的注視著她,就像每次送她去學校一樣,滿滿的都是愛意。
她如同提線木偶,緊跟在老爺子身邊走完葬禮的流程。
看著一些人假模假樣的哭泣,她腦袋混沌不清。
老爺子叫醫生過來檢查,說她似乎生了病。
她記得葬禮上有同齡人過來安慰,更多的是奇怪的目光,似乎在疑惑她為什麼不哭,明明是至親之人永遠的離開。
沈斯年到現在已經回想不起來當時的感受。
大概是,幼稚的覺得,她媽媽說過,只要她不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是不是可以說,她的爸爸媽媽也會在某個她突然驚醒的夜晚,坐在床邊,爸爸給她講故事,媽媽溫柔的拍著她的背,哄她睡覺。
自那以後。
老爺子彷彿一夜蒼老了十多歲,頭髮花白,她奶奶固執的不喜歡她們母女倆,到現在都覺得夏婉是喪門星,害死了她最喜歡的兒子。
發現不對是什麼時候呢。
好像是沈峰與李慈把她當親生女兒對待,成績下降,或者是在宴會丟人都沒關係,在學校她沉默寡言。
有個男生嘲笑她沒爸沒媽,她頭腦一熱,把人從樓梯推了下去。
沈峰與李慈著急忙慌的趕到學校,即使聽到前因後果,不停的在給那家人道歉,指責她,在那家人離開,又面帶微笑的誇她,說不能讓別人欺負。
和夏婉的教導截然不同。
她從心底裏排斥。
不應該是這樣的,夏婉說過,任何時候都不應該意氣用事,因為衝動的時候你往往會做出錯誤的決定。
後來學校流傳她沒爸沒媽,沒教養,李慈說什麼?說沒關係的,有她和沈峰。
至於她心裏怎麼想?沒人在意的。
越長大,她就越能察覺到其中的不對。
李慈和沈峰在有意無意的將她養廢,表面上慈愛溫柔,事事順著。
很多時候,利益真的能毀了一個人。
某些答案根本不需要多做猜測。
沈峰順利的接過她父親的股份,成為沈氏的一把手,李慈忙著出門和貴夫人交往,穩固地位。
老爺子也只縱容她,生怕她受委屈。
遇到的每個人,都縱容她的任性,哪怕是做的不對。
這種感覺她真的很討厭。
她出國,發現父母去世的真相真的不如表面上那麼簡單後,她放棄了原本的專業,扎進了令所有人沒想到的娛樂圈。
變的玩世不恭,當所有人都感慨她父親竟然有個這麼平庸的女兒時,沈斯年知道自己塑造的形象成功了。
沒人會在意她,這也變相的保證了她的安全。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
今年不太一樣。
她從茶几下抽出一包煙,手指微顫的點燃。
淡淡的薄荷香氣使得她的思緒清醒。
從老爺子開口將所有股份轉到她名下的時候就變了。
她需要確認是否如自己所想的那樣。
如果是真的,她就生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中……
每次想到那個可能,她就忍不住呼吸困難。
容覺比她幸運。
起碼他身邊的人都是真心為他好。
“可笑,”她唇角勾起輕諷的笑,她的生活多少人羨慕不來,卻只貪戀簡簡單單的親情。
容覺在這裏住的時候,以往冷清的房間似乎重現了她父母還在的溫馨。
廚房裏嫋嫋升起的煙氣,有些囉嗦的囑咐,出門前的擁抱,做噩夢時的輕聲安撫,都讓她有點捨不得。
他有什麼特別呢?
好像沒有。
樣貌?她的哪一任都足夠出色,性格?有些膽怯,不是她喜歡的風格。
但偏偏各種別人都有的特點組合到一起,走到了她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