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樸實無華
老太太聲音嘶啞難聽,方纔還滿是平靜祥和的眼睛此刻已經充滿怨懟,因為歲月見長而爬滿皺紋的臉顯得扭曲可怕。
“我說的不對嗎?有她在的地方,我們沈家有一天安寧嗎?”
被人指著鼻子罵,沈斯年無動於衷,甚至連餘光都不曾分給她半分。
沈思玉眼裏寫著幸災樂禍,還不停的煽風點火,“奶奶,阿年姐不常回來的,她肯定也是非常孝順您,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
老太太沉著臉,“孝順我?我看是巴不得我死,跟她那不值錢的媽一樣,狐媚相,沒一個好東西!”
話落,空氣中出現片刻的寂靜。
老爺子臉色鐵青,手指顫抖的指著她,“你有完沒完!鬧了這麼多年!給阿年道歉!”
老太太骨子裏清高自傲,自是不肯低頭,“休想!我說的有錯嗎!”
沈斯年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嘴角,將碗筷放下,淡淡道,“我吃好了,既然不歡迎我,我就不在這兒礙眼了。”
話落,她起身離開。
老爺子急聲喚她,“阿年,你奶奶她也是一時口不擇言。”
沈斯年腳步停頓,“不用跟我道歉。”
反正那麼多年早已習慣。
她的潛臺詞所有人都能聽懂。
老爺子知道這是把她越推越遠,眼裏流露出悲傷,方纔還色香味俱全讓人頗有食慾的美味佳餚如今索然無味。
待沈斯年走出客廳,老爺子疲憊的將筷子放下,對郭叔吩咐道,“我們回去吧。”
沈峰出聲,“爸……”
老太太梗著脖子不開口。
“你還是老老實實待在你的佛堂吧,以後愛去哪都隨你,別去打擾阿年的生活。”
老太太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老爺子已經不想過多糾纏,讓郭叔推著他趕緊離開。
走出大門,只能看到遠去的亮黃車尾。
跑車的聲響漸行漸遠。
老爺子沉沉嘆氣。
郭叔猶豫了下,開口,“小姐她會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不會,”老爺子搖搖頭,苦笑,“阿年長的像她媽媽,脾氣卻跟她爸一樣倔,這些年她把我們所有人都當做敵人,我好不容易纔把人的心捂化了,現在……”
原本想著一家人好好團聚,現如今弄巧成拙。
連過幾天的壽宴他都想要取消。
……
沈斯年並非如表面上的那般平靜無所謂。
她心底滿是對老太太的憎惡。
跑車在寬闊的馬路上疾馳,引擎轟鳴聲老遠都能聽到。
風吹的她的長卷發飄揚。
那雙媚眼如絲的桃花眼,如今滿是冰霜。
握著方向盤的纖細手指用力到泛白發青。
手機的鈴聲響起。
她將車停在路邊。
剛見過沒多久的殷橙打電話過來,語氣慫恿,“寶,有局,來嘛?”
沈斯年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相親宴?”
“你沒看群訊息嗎?李嘉要訂婚了,這是個單身狂歡夜。”
香菸在空氣中散發出淡淡的薄荷味,她的指尖隨意的彈了彈,而後輕咬進唇間,紅豔舌尖舔舐過潔白牙齒。
遲遲沒得到迴應,殷橙意識到一絲絲不對勁。
“寶,你怎麼了?”
沈斯年吐出菸圈,道,“地址發我。”
蟬鳴聲在夏夜裏不間斷響起。
她將菸蒂丟進垃圾箱,朝殷橙發來的地址駛去。
金雅會所,富家小姐的聚集地。
據說背後大老闆有身份背景,多次出事也毫髮無損。
門口的迎賓都是會看人的,瞥一眼氣質或是裝扮就知道你大概的消費水平,不過他們不會流露出絲毫讓人不適的神情,禮儀完美的無可挑剔。
保密性好,節目多,想來是富二代們的聖地。
沈斯年踏進門口,穿旗袍的迎賓整整齊齊,笑容溫柔,樣貌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好。
即使看到的是時常出現在熒幕的名人,他們的笑容也沒有變化。
報出包廂號碼,侍者引領著她走進貴賓專用電梯。
這兒裝飾的並沒有多麼金碧輝煌,反而格外雅緻,單看一樓大廳,說是書苑也有人信。
牆壁上掛著山水畫,潺潺流水的假山,門板雕刻的花紋,古色古香。
高階大氣玩夠了,很多人開始附庸風雅。
所以金雅會所不僅深受京城富二代們的喜愛,更是有老一輩青睞。
男女老少通吃,也能解釋的通為什麼在京城屹立多年。
“祝您有個愉快的也夜晚,”侍者笑著說道,清秀的樣貌也讓人頗有好感。
他們不會刻意引誘客人消費,只需要盡情展示自己的魅力,用不著引導。
沈斯年推開門。
房間隔音效果非常好,走進包間,震耳欲聾的音樂瞬間席捲所有感官。
彩燈晃的人眼暈,穿著火辣的妖嬈女人,以及穿梭其中的穿白襯衫西褲的男生,曖昧的氛圍拉到極點。
空間足夠大,容納了檯球廳,遊戲廳,或者用於拍照打卡的區域,影音室,甚至還有各種服裝……
可以說,滿足所有派對的條件。
看到出現在門口的身影,穿著吊帶短裙的殷橙撲過來,“啊啊啊啊我的寶你可算來了,我需要幫助。”
她唇角的口紅暈染的到處都是,方纔經歷了什麼顯而易見。
沈斯年退後一步,有些嫌棄她身上沾染的煙味和酒漬。
“離我遠點。”
殷橙站在原地,眼神幽怨,“你好像沒有心。”
沈斯年嗯了聲,說,”是,沒有。”
“我今天運氣很差,”殷橙抓抓頭髮,嘆氣,“輸了好幾局。”
順著她方纔跑過來的方向,沈斯年看到坐在賭桌前的兩個男孩子。
金髮碧眼。
她頓了下,問,“你不是喜歡傑米?”
“愛屋及烏,”殷橙無辜道,“我就看看。”
瞥了眼她的口紅,沈斯年不多做評價。
“來,快幫我找回來場子。”
殷橙不由分說的把人拉過去。
其他人看見沈斯年的身影見怪不怪,只是多嘴問了句怎麼幾個月不見。
“別鬧別鬧,這是我的援兵。”
沈斯年被摁在賭桌前坐下。
面前擺著一沓撲克牌。
沈斯年懶散道,“什麼玩法?”
兩個男孩子乖乖道,“沒有玩法,就是揭牌,點數最小的喝酒。”
沈斯年,“……”
一沓撲克牌打亂在這比大小?
沈斯年忍不住想要回頭看看殷橙到底有沒有帶腦袋出門。
“樸實無華,”殷橙給出的理由格外偉大,“你也知道,複雜的玩法我也不懂。”
兩個男孩眼神真誠,“殷小姐真是人美心善。”
殷橙被兩隻小奶狗星星眼攻擊,格外盪漾,“啊,願我永遠年輕,永遠擁有這樣帥氣溫柔的小奶狗。”
於是,被拉過來撐場子的沈斯年被晾在一邊,殷橙被小奶狗圍著捏肩捶腿喂水果,好不快樂。
這場派對的女主人李嘉端著就被嫋嫋娉婷的走來,一頭長髮挽起,釋放自己的天性,穿著抹胸短裙,也不在意被其他男生直勾勾的盯著。
沈斯年坐在沙發裡,長腿隨意的搭在一起,抬眸看她,紅唇輕啟,“恭喜。”
李嘉抬手舉杯,“謝謝。”
她和沈斯年的交集不多,僅有的幾次都是在聚會上,沈斯年出了名的愛玩,京城誰不知道沈家大小姐萬花叢中過。
李嘉是個很開放的女人,可能是出於共同話題,她對沈斯年非常有好感。
坐在沈斯年身邊,聞到淡淡的桃花香氣混合著清涼薄荷味,李嘉眯了眯眼睛,說,“智者不入愛河,愚者重蹈覆轍,嘖嘖嘖。”
沈斯年面無表情的跟她碰杯,眼神平靜。
“姐妹,我最近都沒有聽說你的緋聞啊,怎麼?家裏開始催婚啦?”
李嘉也很坦然,“我和對方商量過,訂婚歸訂婚,就算是以後結婚也一樣,互不干涉。”
他們大多數都沒有情投意合的概念,也不願意總商業聯姻束縛自己,所以很多都是貌合神離。
用不太恰當的形容詞,他們只是完成父母強加給他們的任務,包括生孩子也是如此。
他們負責留下後代,父母教育,一代又一代。
看的出,李嘉並不排斥這種婚姻。
“一勞永逸,多好,”李嘉笑笑,抬手招過來一個小男生。
挺可愛的模樣,害羞的時候臉頰會紅,看著你的時候彷彿全心全意,非常讓人沉醉於這種獨特感。
李嘉摸了摸他的臉,輕咬著他的耳朵說了幾句什麼,男孩的臉瞬間紅透,絞著衣角猶豫不決。
眼神頻頻看著沈斯年的方向。
李嘉笑的趴在沈斯年肩頭,吐氣如蘭,“喜歡什麼款式?待會兒給你叫過來,保準你今晚盡興。”
可能是方纔喝的酒度數較高,沈斯年閉了閉眼睛,緩解暈眩感。
“黑髮,瘦瘦高高的,”沈斯年語氣淡漠的提出條件,“22歲。”
李嘉挑挑眉,“看來你還真是喜歡這種。”
沈斯年不置可否。
“聽見了嗎小可愛,快去,先找兩個過來。”
男孩紅著臉起身,穿著白色T恤和粉色短褲,露出來的腿白皙光滑。
沈斯年垂眸,手指摩挲著杯沿。
很多富家小姐圍過來,嬌笑著與她碰杯。
這裏的任何一位拉出去都是光鮮亮麗,平日裏聽的是高雅音樂劇,吃的是山珍海味。
如今在這裏,剝去鮮豔的外殼,肆無忌憚的釋放自己的天性。
小男生帶著兩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回來。
略微寬鬆的襯衫隱約能看到裡面的肉色。
李嘉意味深長,“還得看你啊。”
他們穿的衣服也都不是普普通通的那種布料,很多都是一撕就破,或者是遇水透光。
勢必帶給他們最美好的體驗。
沈斯年抿了口酒,辛辣的味道瀰漫整個口腔。
她抬手示意黑色襯衫的男生坐過來。
男生相貌精緻,眼角還有一顆硃砂痣,平添了一絲嬌媚。
另一個男生也不甘示弱的坐過來,端著果盤,問沈斯年,“您想吃點什麼呢?”
殷橙看熱鬧不嫌事大,“用手啊?服務能不能走點心?”
男生臉頰泛紅,還是故作正經的咬住櫻桃梗,紅豔豔的櫻桃在空氣中微顫了顫,逐漸貼近沈斯年唇邊。
見她坐著沒動,殷橙挑挑眉,有預感不對勁。
在男生與她之間的距離近到甚至能察覺到彼此的呼吸時,沈斯年微偏過頭,紅唇微抿。
男生抬眸,清澈如水的眼眸望著她,道,“您不喜歡?”
沈斯年勾唇輕笑,“沒有,挺喜歡。”
男生鬆了口氣,手指攏著她的肩,微閉著眼睛,湊近。
冰涼的玻璃杯突然抵住他的唇。
沈斯年,“喝嗎。”
男生看著面前的滿滿當當一杯龍舌蘭,將口中的櫻桃梗吐出來,纖細的櫻桃梗已經被靈巧的舌尖打了個結。
他藉着沈斯年的手,貼著杯沿,唇角勾起微笑,“全部喝完嗎?”
沈斯年眸色淡漠,“隨你。”
男生也不扭捏作態,將酒杯接過來,全部喝完。
唇邊沾了點酒漬,他毫不避諱的舔舐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