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離我遠點!
寒冷的晚風吹皺一池湖水,燈籠的暖光倒映在她的臉上,顯出幾分溫潤色澤。
看著面前的女人,不說話的時候,若是單從官家小姐的身份來看,倒是挑不出任何毛病。但前提是,她不是那個楚家聞名的‘傻子’。
寧君威看著她十分標緻的一個見禮,沒說起,也沒說不起,然而楚傾月似乎也不慣著他,眼看著過了半晌寧君威還沒有半分要說話的意思,便自顧自直起了身子,臉上卻沒有半分情緒道:
“不知太子殿下前來所為何事?”
“……”
若說方纔,只是對楚傾月沒有好感的話,而今看著她這般與別人的恭恭敬敬相比,截然不同的輕慢態度,便更覺得母后不知道看上了這女人哪裏!
“方纔母后給你的簪子,可是火砂國的貢品。”
“是,娘娘方纔說過了。”
寧君威習慣了女人的曲意逢迎,此刻看著這女人不卑不亢的態度,只覺得一陣惱人。
而他無奈的撫了撫額頭,又開始思考怎麼能把這玩意兒要回來……
之前姜媚兒跟他央求了許久,母后都捨不得的東西,怎麼一轉手就給了這個女人?
而此刻,聽完寧君臨這樣說,楚傾月心裏打了個轉兒,幾乎頃刻就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估計,是想把這燙手的山芋要回去!
要說來,楚傾月倒也是求之不得,她雖然不至於拒絕送到嘴邊的鴨子,但是這鴨子燙嘴,能還回去也是可以的。
只是,要還便必須一起還,可不能燙著嘴,鴨子還飛了。
眼下,只見她眸光微斂,露出兩份清淺笑意道:
“太子若是想要拿回去也並無不可,只是這東西畢竟是御賜之物事關重大,私自給您,怕是日後娘娘問起,容易解釋不清。”
太子聞言,輕嗤一聲,心知她多半是不捨,這廂楚傾月卻緊接道:
“我與您回去,當著皇后娘娘的面交給您便是,丟失御賜之物的罪責臣女承擔不起,殿下覺得這樣可好?”
眼看著她竟毫不避諱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寧君威皺了皺眉,從她眼中看不出半分揶揄和玩笑之意,只聽他略有猶豫道:
“你當真願意還我?”
“自然。”
楚傾月心底希望寧君威說的這個話不是開玩笑的,當即只是道:
“畢竟是殿下的母親賞賜的東西,如何處置也是殿下說了算,何來臣女不願的這一說呢?”
何況現在,楚傾月又不差錢,紀家也不差錢,捏著一根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開始燙手的簪子,堪比一把不知何時會走火的火銃!
比起當年在楚家的處境,紀家可謂是當真慷慨。從他們回來至今,衣食住行上沒有半分苛責,連她這個‘潑出去的水’附帶的‘賠錢貨’都獲得了比紀家幾位小公子更優厚的待遇。
紀家對她是不是真心,楚傾月看得出來,不然也不會答應幫助紀家度過這個難關。
因此,楚傾月要歸還翡翠簪子,自然是真心實意的。
任何有可能威脅到紀家的東西,她都會盡力的處理掉。
寧君威見她這般,倒是蹙了蹙眉。
都說她之前家境不好,哪怕是個嫡女,也因為楚星文寵妾滅妻過得十分悽慘。按照她的月俸,恐怕一輩子不夠這根玉簪的零頭,而今御賜的東西拿到了手,竟然也當真毫不心動?
這般一想,眼光卻忽然被她身上輕薄的紫藤蟬衣泛起的瀲灩波光吸引了去。
他倒是沒想過,那件在庫房塵封了三年的紫藤蟬衣,而今也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而且,這衣裳穿在她身上,倒是人靠衣裝不假,她卻也沒被這衣裳的風頭給壓下去。
寧君威似乎剛想起來,楚傾月自己說賣了兩株培元草,按說是缽滿體滿的時候。
但饒是如此相比,這根簪子的價值也遠遠超過所謂培元草的價值。
他腦子裏一番衡量,倒頭來,出口的話卻成了:
“也罷,既然母親賞給了你,你好好珍藏著也可。”
皇室中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仔細想想,母后已經賞給了她,自己再要回來也確實是不合適。
何況,姜媚兒雖然得寵,但相較他作為太子的聲名,似乎也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楚傾月見狀,挑了挑眉,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反正你要就給你,你不要我也不會硬給你塞回去。
人生在世,幹嘛和錢過不去。
兩個人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氣氛便一時間顯得尷尬起來,楚傾月率先打破沉默道:
“那邊看起來似乎更熱鬧些,好多小姐都看著這邊,指不定是期待一睹殿下的尊榮,您要過去待會嗎?”
楚傾月心裏想,你別站在這我害怕你們皇家的火燒到我,而寧君威聞言,皺了皺眉,順著她所說的方向看過去,確實是看到了不少如炬的目光灼灼盯著這邊。
可是,那樣的目光摻雜了太多太明顯的目的,寧君威不由地看向楚傾月始終盯著湖邊的側臉,皺了皺眉道:
“他們看我,是他們有求於我,你難道就沒有想從我這裏得到的東西?”
“……”
楚傾月強忍住內心想翻白眼的衝動,心想你有什麼東西是我沒有的?多個胳膊還是多條腿?你們掌權的是不是多少有點妄想症。
而臉上,卻露出幾分波瀾不驚的淺笑道:
“太子說笑,臣女對眼下的生活已經很滿足了。”
現在唯一的要求可能是你們姓寧的都離我遠點。
楚傾月以為,她說完這番話,太子看她這般‘不識抬舉’,也該被氣走了。
可是此時,眼看著寧君威竟然身形一矮,忽然便在她腳邊的石階上落座下來?
楚傾月:???
卻看寧君威拍了拍身側的空位,輕聲道:
“你坐。”
“臣女忽然想起還有點事……”
“一會再辦。”
寧君威側過頭,看著她的腳尖已經朝人群那邊走去,也不像是嬌柔做作的樣子,不等楚傾月三十六計走為上,已經先一步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襬道:
“什麼急事,非要現在,讓你坐你就坐。”
而他哪裏知道,這個位置,換做對岸那一排,十個人恐怕二十個都想坐。但對楚傾月這種回京城只是爲了順便解決點事情,然後滿腦子只有好好掙錢躺平的人來說,卻如坐鍼氈一般!
只是,衣裳實在值錢,三萬金的紫藤蟬衣,楚傾月雖說捨得花錢去買,卻捨不得當真因為爲了離這個燙手山芋遠點就任他扯壞了衣袖。
哪怕是崩根線都會心疼的那種!
當即,只見她在沒人看到的角度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微微提起裙襬坐了下來,寧君臨卻揶揄道:
“楚小姐還真是機智,人家都輕紗羅裙恨不得少穿一點,你竟然還在裡面穿了絨褲?”
楚傾月聞言,唇角抽了抽,心想她們想睡你你讓她們脫光了都行,我對你又沒興趣你幹嘛非要纏著我!
然而,卻看她臉上一派坦然之色,淡淡道:
“多年來日子苦慣了,就不願意再矯情,生了病還得買藥,又是一筆開銷,自己把身體養好,也免得給家裏添些事做。”
說完,她滿是揶揄的斜了寧君威一眼,沒好氣道:
“倒是太子殿下目光如炬,還往人家裙底下看,當真是皇室中人一派‘浩然正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