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凌厲的破空聲傳來，尚未觸及桌案上的佳餚，卻被楚傾月伸出筷子輕輕一夾，那枚梅花狀的飛鏢便硬生生被她用筷子擒住，料想是捨不得面前這一盤難得出鍋的佛跳牆。

    趙政挑了挑眉，倒是從中看出了幾分興味，孰料楚傾月竟是頭也不回，只是若無其事的放下筷子，伸出纖纖玉手把玩起面前的飛鏢，還不等他出口說什麼，卻見她從懷中摸出另一枚看起來烏光可鑑的飛鏢，竟然一甩手統統拋了出去！

    那兩枚飛鏢一枚遒勁激射而去，另一枚卻略顯歪歪斜斜的彷彿勁道用岔了地方，還不等趙政仔細看去，卻聽‘叮’的一聲巨響傳來！

    緊接著，兩枚飛鏢相觸火光四濺的剎那，卻忽然聽牆頭一聲悶哼傳來！

    “這、陛下！”

    他側首看了看楚傾月，一副安然吃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前提是……

    忽略她伸出的手上，那枚血淋淋的飛鏢的話。

    “陛下，人已經死了！命中要害！”

    “嘶……”

    趙政聞言，不由得一愣，重新審視起她掌中的那枚烏光可鑑的飛鏢起來！

    然而不等他看清什麼，卻見楚傾月翻手一手，血光被她甩了出去，飛鏢卻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只見她慢條斯理的拿起桌上的絲絹擦了擦手，眼看著一雙眼睛不曾從桌案上離開過，看樣子是滿意今日菜色的。

    “傾月，你這飛鏢~似乎有些特別。”

    在深宮關了兩個月，楚傾月早已經不在乎趙政對她的稱呼。

    身上的修為頂天了只有原先的一半，趙政似乎不準備為她解開，她也不想再問這個問題，只是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緊接著，便又是一片無形的沉默。

    她的性子清冷，慣已經沒了當初那般故作出來的嬌俏模樣，料想是美人計已經失去了效用，她也不準備再做無謂的掙扎，這些時日以來，饒是趙政日日與她共同用膳，兩月來，卻不曾得她半分笑意，反倒是彷彿有什麼沉沉壓著她一般，越發的陰沉起來。

    “已經兩個月了，你還是什麼都不想說嗎？”

    “我說過了，我只是想借來三月內歸還。”

    “你究竟是為什麼如此渴求實力，我見你已有如此天賦，不應該再對武道有所執念……”

    她清冷的眸光這才終於看了過來，然而不過片刻，卻又淡淡的收了回去。

    “陛下願借便借，若是不願，也不必天天這般拘著我，左右都是你的人，我也跑不了。”

    “……”

    趙政聞言一愣，見他張了張嘴，似有幾分無奈道：

    “你覺得我日日來綴霞宮用膳，是拘著你？”

    “陛下說不是，那便不是。”

    “……”

    許是脫了楚月的身份，近來在氣人這一方面，似乎越發肆無忌憚了些。

    而趙政終究是沒好氣的長長一嘆，見他露出一副欲言又止之色，倒頭來卻在楚傾月下桌之前，忽然一伸手拽住了她的柔荑，聽他一字一句道：

    “你還記得，你離宮前，孤與你說過納妃一事……”

    楚傾月聞言，眉頭一皺，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他緊抓著自己的手。

    見她眼底一絲陰霾劃過，以她如今的修為，卻萬萬掙不開趙政的鉗制，於是乾脆也放棄了無用的掙扎，只聽她深吸一口氣，語聲中深深壓抑著慍怒道：

    “我應該回答過陛下了，我不願意。”

    “若是孤要你願意呢？”

    “……”

    他忽然眯起眼，連帶著話語中彷彿都平添了幾分殺意畢現的凌厲！

    楚傾月卻狠狠皺起眉頭，聽她不過輕嗤一聲，淡淡道：

    “既然陛下要的只是一個名頭，是死是活，料想也是無所謂的。”

    “你！”

    他不由得一愣，不喜她這般生無可戀的語氣，然而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見她忽然抄起桌上滾燙的茶壺，硬生生衝着兩人的手淋了下來！

    趙政一愣，下意識鬆開手，那滾燙的茶水將她的柔荑燙得一片通紅，卻見她彷彿半分不在意的樣子，只是淡淡道：

    “陛下若是無事，也該離開了。”

    “你的手……”

    趙政張了張嘴，似乎低估了楚傾月的決然，孰料她只是頭也不回，甚至看也不看受傷的傷，轉身踏入了宮殿之中。

    房門重重關上，夜色深深，也不見她點燈。

    似乎比起與他相處，她更寧可將自己深鎖在那漫無天日的黑暗之中，不見半分光明。

    緊握的雙拳訴說了內心的不安定，趙政眯起眼，再看向那宮殿的方向，則平添了幾分寒意。

    而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弱弱嗓音道：

    “陛下……其實，楚姑娘會不會是，還有別的牽掛？”

    話語聲落地，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的態度，趙政卻忽然皺起眉頭，沒好氣道：

    “她要什麼，孤不能給她，可她偏偏什麼都不說，孤又能奈何？難道孤對她，還不夠上心？！”

    他這番話說著，許是帶了幾分自己都不曾注意的惱意。

    然而那名男子卻怯生生的低下了頭，他心裏不由得在想……以楚姑娘這般天賦與姿容，恐怕狂蜂浪蝶見過的不在少數，像陛下這般身居高位不懂得體恤下情的男子，雖然樣貌條件處處上佳，但楚姑娘這般不感冒，或許……不喜得這口的？

    然而這些話，暗衛們從來都只能憋在心裏。

    楚姑娘行事作風他們都看得出來，不懼強權之人，逼不得，更放不得，左右是軟硬不吃的那一套，陛下恐怕是等的這四季再更迭幾輪，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但也不知是為何……

    之前好歹算是相處融洽，如今兩人之間，許是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卻越發顯得劍拔弩張起來。

    看著一襲玄衣遠遠消失在宮門之外，幾名暗衛不由得悠悠長嘆一聲之際，卻忽然聽耳畔，傳來楚傾月冰冷的嗓音道：

    “要監視就好好監視，不要發出聲音令我心煩。”

    “……”

    “……”

    “……”

    “好的，楚姑娘。”

    要說來，楚姑娘性格確實是說不上好，但眼下……起碼也說不上差，他們面面相覷一番，卻忽然覺得……別說是楚姑娘了，在這深宮之中一關便是兩月有餘，別說是她這樣天賦卓絕卻修為被封的修武者了，就是換個凡夫俗子，恐怕也在精神崩潰的邊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