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你現在的實力，強行逆天而行，會遭到反噬無法脫身的啊！！！”

    嘶吼聲自身後響起，楚傾月愕然一愣，卻見破敗的城頭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老者的身影。

    而他焦急的神色滿臉的驚恐不加掩飾，眼下，又似乎什麼都遲了。

    隨著問天的話音落地，萬物寂滅世界崩壞，那道無形的蒼老語聲一時間彷彿被狂風所割裂一般，再尋不見半分蹤影。

    天色漸漸變暗，雷電趨於平息，連帶著她掌中的劍光芒也寂滅減弱，不再是這世間唯一的光……

    “誒！你這妮子，早些聽話，也不至於被反噬至此！人道有你，尚有希望啊！！！”

    聲音不知何時來到了近前，似悲似嘆。

    她愕然看去，卻見半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微弱的光……

    雖然看著不成氣候，楚傾月卻能從中感覺到一股極其精純而磅礴的力量。

    不同於大海，不同於天地，那股力量彷彿不應該存在於這世間，又那般清晰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那道光來到了那名女子身前，低沉的吟唱聲忽然響起，彷彿可以撫慰心裏的所有褶皺一般，輕柔而悽婉，卻帶著溫柔而磅礴的力量。

    那語聲彷彿來自天外，一時間連性別都變得模糊。

    溫柔不只是女性的特權，卻聽那道聲音硬生生斬斷了這一方世界的壁壘。

    過了不知道多久，那道嗓音漸漸變得低沉，低啞，直到最後，化作一聲輕嘆，聽他淡淡道：

    “我以元蒼之名，永祭問天，神魂不滅。”

    眼前的光影再次交織成一片黑暗，濃重的夜色彷彿成爲了這片世界揮不去的主調。

    寂寥的夜色中只餘下這堆積成山的白骨，和數萬不知去向的孤魂。

    幾乎是與此同時，天光被撕開一條豁口！

    外面有熾陽有風聲，有刀槍劍戟的錚鳴聲！

    而一名男子從人群中當先一步，飛奔來到了她的頭頂上空……

    “問天大帝！！！”

    一聲驚訝的呼聲自遙遠的天邊而來，緊接著，卻是‘砰砰’墜地的聲音。

    她聽見不遠處也傳來什麼砸落的聲響，卻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壓抑的語聲道：

    “我的修為！我的修為！”

    “不對，我怎麼只有合體境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呢！他還在嗎！這難道是天道的詭計？！問天呢！問天怎麼樣了！！！”

    “……”

    不知是誰掌起了第一盞明燈，她看見高空之中漫天烏雲之下，原本問天所站的位置，已經不見那名元蒼老者的半分身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名白衣男子。

    他肩頭的輕顫彷彿烙印在眼中，楚傾月張了張嘴，莫名的感覺再次襲來，第一次覺得這人身上竟然也涌來一股十分熟悉的氣息，卻讓她一時無所適從。

    “你們誰，看見元蒼了嗎？”

    “元蒼？”

    楚傾月聽見這個名字，先是一愣，她下意識看向身後破敗的城牆之上，卻再也不見那名老者的身影。

    彷彿他也隨著那道微光，而永遠的寂滅在了這方寸世間。

    迴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悲傷的氣氛鋪天蓋地的涌現，滿地茫然無措的修武者呆呆的看著前方，一時間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問天……敗了嗎？人道，敗了嗎？”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若是連問天都敗了，那我們……我們書院，努力了這麼多年的意義，又在哪裏？”

    ……

    楚傾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也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誰。

    可是她從未見過修武者團結至此，也從未見過修武者之間，竟然會聯結如此厚重的羈絆。

    問天是不是死了，她不知道。

    但她隱約知道，這場戰役未必當真是敗了！

    那句令人振聾發聵的‘萬年為期，捲土重來！鎮壓天道，登天弒神！！！’仍在腦內徘徊。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她知道自己不屬於這一方天地，卻仍不捨這些人露出一副頹敗之色，面如死灰。

    “問天沒有敗！”

    她不自覺驚撥出聲，卻見面前之人忽然愣了愣！

    他猛地站起身來，下意識看向四周。

    “是誰！誰在那裏！”

    可是，哪怕是他的劍鞘拂過楚傾月的身影，卻又彷彿拂過了一團空氣一般，毫無察覺。

    “誰在那裏裝神弄鬼！”

    “我也聽見了，她說問天沒有敗！”

    “問天沒有敗？！”

    語聲中的頹喪漸漸散去，一傳十十傳百，再聽竟然依稀有了興奮的意味！

    “洛塵！你還在那裏愣著幹嘛！”

    這個名字出現的剎那，她面前忽然浮現出一雙古井無波，但深藏波濤洶涌的清冷雙眸。

    她一愣，哪怕看不見那個男人的正臉，心底卻似乎已經下意識描摹出了他的容顏。

    “問天，沒有敗。”

    這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卻彷彿帶了幾分沉痛和寂然，聽他苦笑一聲，竟然語聲低低，彷彿在耳畔響起一般。

    “縱使沒有敗，又如何呢，再像她的人，也不再是問天了……”

    他這句話音落地，耳畔卻忽然又響起一道嘶啞而虛弱的語聲，楚傾月一愣，猝不及防之下，竟然連她自己都無法分辨，這是不是自己的聲音！

    只是很快，楚傾月卻意識到了不同，她似乎沒有如此悲愴和欣慰的情緒，而此刻，她只是愕然的看向了空中。

    不同於他的頹然，這道語聲中，卻隱隱有幾分欣慰和無奈道：

    “洛塵，別難過……”

    楚傾月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個方向，卻聽那道聲音繼而在耳畔響起道：

    “若是再來一次，我想試試陣法能不能融匯天地之靈……”

    她說著，似乎在笑。

    劇烈的咳嗽聲彷彿也在耳畔響起。

    “問天！你別說了，我試試救你……”

    他的焦急躍然紙上，她想說話，卻似乎從方纔說了那句‘問天沒有敗’之後，整個人都越發虛浮了起來，彷彿馬上就要被帶離這片世界一般。

    “下一個人，她不像我，她也不必像我。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但是總有一個人，會帶著人族的命運，衝破這片桎梏牢籠……”

    “問天……”

    視線忽然拔高，楚傾月腳下一空，整個人彷彿被一股古怪的力量整個提起！

    她看見面前的視線漸漸模糊，看見荒蕪的大地漸漸遠離，看見如山的屍骨彷彿於黑暗中化作了漫天繁星，看見相擁的兩人，這一眼山海般波瀾的餘情……

    “洛塵，你記住，”

    她這樣說著，眼光卻彷彿忽然間穿越了千里萬里，向她看了過來！

    而這一刻，楚傾月只覺得如遭雷擊！

    看著面前這張臉，模糊了容顏，她卻依稀記得那雙眼，曾是她見過的那雙眼！

    她初聞悠悠向她描述忘川河畔時，曾見過這個女子！

    她，就是問天？！

    “我們不是天道的囚徒，我們的路，都是自己選擇的方向。”

    她說著，像是在對那個叫洛塵的男子說，又彷彿在對她耳語。

    聽她虛弱的語聲，依舊是那般輕柔道：

    “我們沒有什麼生來就有的使命，也沒有生為囚徒的命運，只是這世間沒有光，我們做那曙光，這世界沒有路，我們便一劍，開了這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