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白衣，也不知是不是加持了什麼陣法，多日下來不見半分髒污，反倒是顯得越發衣羽出塵了幾分。

    彷彿也是爲了應證‘借屍還魂’的流言，這幾日兩人急行趕路，這一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儼然已經到了人還不到面前，對面便已經嚇得魂飛魄散的地步！

    而楚傾月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她不只是要報仇，並且要將這火，點燃到天青國的每一個角落！

    寧君臨的計劃似乎也在今年之內就要落定了，屆時新國成立，再加上一個天青國錦上添花，倒也是一樁美事。

    說來也怪，楚傾月從前從來沒有想象過，自己有一天也會幫別人‘出賣’自己的故鄉，可是如今安豐羽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到了讓楚傾月忍無可忍的地步。

    她重生之後，哪怕知道了當年的事情，也只是一忍再忍，想著既然已經過了，天青家大業大，也總需要一個人來坐鎮。

    於情於理，楚傾月都曾是天青國的天師，也不希望看見天青國因挑起戰事而腥風血雨百姓流落。

    只是若說區區合/歡宗和一群江湖散人她還尚可以招架的話，以安豐羽這斬草除根的性子，若是當真起了殺心，舉國之力要她的小命，哪怕是隔著千里萬里的兩個國家，似乎也讓楚傾月難免有些無力招架起來。

    亦或者，是楚傾月不願意冒這個險。

    畢竟，她身後還有紀家，若是再因為她，讓紀家成為下一個楚家，將會是楚傾月終生飲恨的憾事。

    “楚家的事情，發生一次就夠了，你說是嗎？安豐羽。”

    他們這一路疾馳而來，雖說聲勢浩大，但楚傾月畢竟是使用傳送法陣的人，千里萬里，於她而言也不過是時間長短一些而已。

    如今的她，已經一腳踏足天青國都城皇宮的金鑾殿中。

    見她一身白衣飄飄搖搖，一時間竟生出幾分謫仙之感，只是令人古怪的是，今日本不是休沐日，她孤身來此，卻不見金鑾殿中有哪怕一個大臣，甚至沒有半分早朝的影子。

    只見安豐羽一身金色龍袍高坐其上，一雙桃花眼中滿是笑意的看著她，彷彿在看著昔日的情人一般，毫無半分攻擊力。

    前提是，沒有這一地的殘骸斷箭的話。

    而此刻，橫屍遍野四下無人，這些人都是安豐羽的死士，楚傾月已經來到了自小長大的皇宮，本也不願這裏也染上汙穢的血氣，但這些人從來不會聽她的意見。

    死了，反倒痛快一些。

    只是哪怕是如此，安豐羽卻不見什麼懼色，見他越過她，看了看窗外的天日，彷彿是老友寒暄一般搖了搖頭道：

    “我原以為，你會晚上一些，起碼是今夜或是明天才到呢，看來你的陣法又有所進精進了。”

    楚傾月聞言，卻扯了扯唇角，只是仰起頭，冷冷看向他道：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我太想殺你了？”

    孰料，楚傾月話音落地，卻看安豐羽失笑一聲，搖了搖頭，露出幾分當年熟悉的寵溺無奈之色，淡淡道：

    “無妨，都已經不重要了，只是既然朕已經時日無多了，不知天師大人想現在了結我，還是容朕沐浴更衣，與皇后簡單道別一下，再送朕上路呢？”

    他這話說的輕描淡寫，彷彿口中所說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今日午膳吃什麼一般隨意。

    而楚傾月抿著唇，皺眉看他，不說話。

    安豐羽卻笑了笑，語聲輕輕道：

    “這麼一路，你也應該累了吧，我讓人給你安排一間房讓你也修整修整？晚上也有力氣動手。”

    她張了張嘴，不等說話，卻聽甯浩然的聲音突兀響起道：

    “安豐羽，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覺得她被你害的不夠慘嗎？”

    他說著，從大殿門口跨入，眸中彷彿也淬了火一般，攝人心魄咄咄逼人。

    而在此見到甯浩然這件事，本身倒是也不太令人意外，只是安豐羽的神色頓時冷了下來，見到他，也不過是扯出一個疏離的笑意道：

    “殿下許久不見，如今可還記得你是個外人，不得干預別國政事？”

    他皺了皺眉，不等說話，卻聽楚傾月輕嘆一聲，語聲似有幾分倦然道：

    “浩然，現在開始，這些事，都是我楚傾月一個人的事，你還是別插手了。”

    她話語中的疏離，似乎也帶著幾分心情不愉的倦怒。

    甯浩然皺著眉，張了張嘴，卻見安豐羽已經站起身來，竟然從殿堂之上一步步走了下來。

    他的衣襬拂過龍椅面前的階梯，這一刻也走出了幾分浮生若世的悵然來。

    還記得，這條路，他只走過兩次。

    一次，是登基。

    而這第二次，便是走向她的方向……

    甯浩然見狀，露出警惕之色，可是他腳步輕輕來到了面前，再長的階梯也總有到頭的這一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眼前的緣故，哪怕安豐羽步子走得再慢，也覺得這樓梯太短，太短……

    故人重歸眼前，她的長劍卻比以往多了幾分無情的冷冽之意。

    眼下，一柄長劍的距離橫在兩人之間，也彷彿隔開了一個世界那般漫長。

    而凌厲的劍氣隔著衣服直逼脖頸，寒意絲絲縷縷令人汗毛豎起，安豐羽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只是彷彿沒看到這柄長劍一般，只是目光痴痴的望向她，語聲中似有惋惜道：

    “其實，我還是更喜歡你之前的那張容顏……”

    楚傾月皺了皺眉，不等說話，卻聽他語聲輕輕道：

    “畢竟，是從小看到大的，你這樣，我還挺不習慣。”

    他說著，也不再執著於來到她的身邊，只是腳步一轉，向着大殿偏門的方向行去……

    他的背影，依舊是那般挺拔，只是此時此刻再看，便不免平添了幾分寂寥的意味來。讓楚傾月一陣陣的心裏刺痛，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這一切，甯浩然雖不插手，但仍是看在眼中……

    畢竟當年的事情，寧君臨不清楚，他卻是始終看著這一切的。

    不管是安豐羽，還是楚傾月，對彼此當真可以做到毫無波瀾，他都是不信的……

    不管怎麼說，是青梅竹馬，自小到大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