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春露將近
時間宛如春水一般劃過。
一如剛剛飄入掌心的雪花,轉眼便化作了晶瑩水珠。
“寧君臨,你……”
楚傾月踏入書房,這兩個月來不知何時,她在臨王府的時間,幾乎快要比得上在國公府的時間。
每逢下課就順便過來坐一坐,主要是寧君臨吩咐廚子學了新菜,味道是真的不錯。
而此刻,書房內一片死寂,兩雙眼眸同時看過來,楚傾月足尖一頓,試探道:
“要不……你們先忙?”
寧君臨聞言只是笑了笑,擺手道:
“自己人。”
說完,便再次看向甯浩然道:
“你無論如何還是要帶些人去的,就算是解決私怨,也要記得以防萬一。”
而楚傾月聞言,只是看過來道:
“怎麼,你們是在說要打天青的事情?”
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
甯浩然挑眉看向寧君臨,卻看寧君臨搖了搖頭,臉上寫著‘我沒告訴她’。
而楚傾月不過嗤笑一聲,沒好氣道:
“從你們一個個準備告訴我天師府的謀劃之際,為的不就是這個?真以為我這麼多年國師白當的?”
甯浩然抿了抿唇,不說話。
寧君臨卻輕嘆一聲,似有無奈道:
“起初……是有這個打算,只是你……”
“我會親手結果安豐羽。”
楚傾月垂下眼睫,眸光深深。
春意到來,不見暖融,卻吹了滿屋沁骨的寒,聽她苦笑一聲,無奈道:
“原本這件事過去就過去了,畢竟是上一輩的恩怨,我不想再計較什麼,可是安豐羽一而再再而三想要我的命,再忍著,他還真以為我怕他。”
楚傾月的神色中劃過一抹黯然,這般說著,卻見她忽然看向甯浩然,笑笑道:
“到時候你也要去?”
“嗯……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他這樣說著,楚傾月卻滿不在乎的揮揮手,無所謂道:
“隨便你們安排吧,我只是去解決一下私人恩怨而已,其他的我就不管了,既然你們還要忙,我就先去偏廳等著吃飯了~”
看著楚傾月的背影漸漸遠走,兩個人眸光一暗,分明看出她裝作無所謂外表下的沉重與無奈。
其實就甯浩然之前說過兩個人的關係不簡單的話,作為容易感情用事的女人,都被逼到親自血刃仇人了,料想也真是逼得狠了。
寧君臨不由得想到,安豐羽離京前,精心安排的那一場刺殺……
他冷笑一聲,搖搖頭道:
“女人,太容易被傷害了。”
春露節將近,正是冬去春來百廢待興的日子,每一年的春耕,對於農業水利來說都是大日子,是以春露節也是百姓們最為期待的節日。
往上數三代,誰不是農民?
所以春露節經過常年累月的積累下來,也漸漸成爲了僅次於新年的一個尤為重要的日子,尤其是今年的新年格外的早,正好與春露節僅差一日,便過得尤為隆重一些。
今日,楚傾月就是過來簡單商量一些春露節的事情的,另外還想說說自己今年的打算,看看未來的計劃,或者是寧君臨對於此事有沒有什麼看法,只是既然甯浩然在,倒也罷了。
三個人一起用過午膳,甯浩然正好離開,便藉此接上了楚傾月一道回紀國公府,便免得寧君臨再跑一趟。
既然楚傾月答應了,寧君臨自然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此刻馬車內,氣氛多少於沉默中有些尷尬,楚傾月想起上次打了甯浩然一巴掌,後來就趕上去冺城,來來去去的除了上課,竟然也多時沒見過甯浩然了,更別提像這樣只有兩個人相處的時候。
而自那件事情過後,甯浩然表現得似乎沉穩了許多。
一如此刻,他掀開簾子,看著馬車外的雪雨霏霏,忽然笑了笑,聽他道:
“我還記得當年也是這個天氣,我們一起去上香,還被這小雨困到離不開寺廟呢。”
隨著甯浩然的話,楚傾月的思緒似乎也飄遠了些……
那是甯浩然剛來天青國沒幾年的時候,兩個人也說不上很熟,幾乎都是楚傾月主動打著招呼,得到的都是甯浩然的冷漠和無視。
也差不多就是那場雨,把兩個人都困在寺廟之中,將就著在僧人們的住處歇下了一夜,靜雨空禪之中,兩個人這才靜下心來,一起坐在迴廊上賞景,自那之後關係才稍微緩和了些。
而甯浩然說著,眼底也浮現出幾分溫柔之色,見他忽然看向楚傾月,似乎一直有些疑惑般,話鋒一轉道:
“當時我作為質子來到天青,你明明是第一次見我,如何就一直獨獨對我那般熱情?”
楚傾月看過來,他又訕訕的摸了摸鼻子,似乎有幾份歉然道:
“我看你對別人都是愛答不理的,何況當時我剛去天青人生地不熟,難免有時想家,脾氣也格外差些。”
提起當年的事情,似乎楚傾月的神色也自上次的事情之後,難得有了幾分緩和,聽她語聲中似有幾分溫柔道:
“我們應該很早就認識了,只是你不記得了而已。”
“是嗎?什麼時候,我怎麼會不記得你……”
楚傾月聞言,卻是挑了挑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髮髻上一隻樸素的髮簪,不過莞爾一笑道:
“無所謂了,都過去這麼久了,這些事情也不重要了。浩然,你們可是親兄弟,既然這一路都互相幫助著走下來了,以後也要互相幫助著走得更遠,知道嗎?”
她這話說得彷彿別有深意,甯浩然聞言一愣,似乎想從楚傾月眼中看出些什麼,又終究是什麼都沒能看出來,聽他輕輕‘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倒頭來,卻聽他抿了抿唇,似有幾分自己都看不懂的情緒道:
“傾月,你和我二哥……”
他話音至此,張了張嘴,到嘴的話音卻一轉道:
“你們的親事定好了日子嗎?我好提前準備準備禮物……”
話音從口中說出,甯浩然一時間卻覺得陌生,彷彿說話的人不是自己,這聲音聽起來不像是自己的,連這話都不像是自己能說出來的。
咽喉中泛起纏棉的苦澀,竟讓他鼻尖一時間都有些發酸。
而兩個人對話這一路,馬車卻已經來到了紀國公府門前,聽到下人的稟告,楚傾月應一聲好,末了準備離開之際,卻聽她語聲中似有幾分嘲諷道:
“早得很,又不是什麼急事,何況既然是你,若願意來,心意到了便是。”
甯浩然聞言,指尖顫了顫,他垂下眼睫,逐漸朦朧的視線中看不出原本的心意。
馬車車廂不大的空間內沒有她,再次變得空曠到令人生畏起來。他沒有迴應,也沒有動作,聽著馬車外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一時間便彷彿抽去了靈魂的木偶。
直到馬車再次輕輕晃動起來,他才輕嘆一聲,無奈道:
“傾月……我不知道我會做什麼,也忽然不知道我該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