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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梟雄隕落

    聶天材是個天才,也是個心性絕佳之人。

    看似一直在與他們周旋,實則卻是一直在暗中佈局。

    今日楚傾月仍然起得很早,哪怕是昨夜休息不夠,可是聶天材這樣的人,楚傾月覺得還是值她送一程的。

    哪怕此人罪大惡極,但歸根結底人本逐利,這件事情若是成了,百年後難免也是以為後世佳話的梟雄。

    畢竟歷史的洪流會洗刷生命的流逝,但也不乏敬佩聶天材此舉換來子孫富貴的人,落到最後只會戲稱一句‘是個狠人’。

    而此刻,她看見聶天材,依舊是那般意氣風發的模樣。

    哪怕是在牢裡經歷了那些事情,他受到的影響似乎也沒有楚傾月想象中的大。

    聶天材眼底泛着血絲,是休息不夠所致,可是精神看起來還算是上佳,哪怕是她把他岳母和他關在一起,一夜長談也沒感化他那種內心堅定的上佳。

    眼下,聶天材看到楚傾月,似乎很是意氣風發,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將死之人。

    而寧君臨看到楚傾月的這一刻,也有些茫然。

    按照她昨晚那般勞累程度,今早不應該起得來……

    而此刻,楚傾月卻似乎沒什麼被強行叫起的起床氣,反倒是一臉倦然之色,但心態分明很平穩。

    她腳步說不上快,但也還是三步來到了臺前,聽她道:

    “聶大人,您的局,我破了。”

    聶天材聞言,愣了愣。

    可是哪怕在這個時候,似乎也不見他露出什麼失態之色,只是眼底掩不住的驚豔和無奈,似乎眼下這個結局,也不令人意外。

    而楚傾月見他不說話,也不廢話,只是招了招手,命人端上來一個酒壺,兩個酒杯。

    只是,一個酒杯是空的,另一個酒杯,是滿的。

    但,不是酒,是茶。

    衙役託著盤子站在二人中間,垂頭不語,反倒是楚傾月給他到一壺酒,示意道:

    “今日是最後一面,我敬大人。”

    “楚大人,你真的覺得,這是最後一面嗎?”

    他這話說完,卻看寧君臨皺了皺眉,似乎露出了幾分警惕之色。

    倒不為其他,而是這兩日聶天材所佈的局之深之大,從始至終都在超出他的想象,至少,是需要時間來破解的那種。

    眼下,不得不防,此人是否還有後招。

    而楚傾月聞言一愣,則是搖搖頭道:

    “聶大人,妖風寨平了。”

    “……”

    聶天材看著她,但仍舊是沒有說話。

    雖然說來有些奇怪,但寧君臨總是隱隱覺得,聶天材這一眼,彷彿準備將楚傾月的容顏銘刻在腦海裏一般。

    只是今日,就是聶天材行刑的日子,何況浩瀚雖然律法嚴明,但對死囚尚算寬容。

    何況,就算是聶天材這般大大方方的看,似乎也沒有喝止的理由。

    但聶天材雖然死死盯著楚傾月,眼光卻說不上猥瑣,甚至不帶什麼感情色彩,彷彿是在看著,卻又不知道為何而看著這樣。

    如果硬要說,是一輩子沒見過什麼女人,尤其是楚傾月這樣好看的女人,似乎也說不過去。

    聶天材的情深意重有目共睹,兒子可以不是親的,但是夫人,卻是聶天材從始至終的軟肋。

    否則,也不至於被楚傾月壓到最後,也不肯用他夫人來以此要挾。

    而眼下,經過了整整一夜,聶天材卻像是豁然開朗起來一般,楚傾月目光看了回來,將酒杯送上。

    卻看聶天材已經哈哈大笑一聲,聽他別有深意般悠悠道:

    “楚大人,你可相信人死後,還有另一個世界?”

    楚傾月聞言,沒有覺得聶天材是在譏諷她,反倒是認真的想了想,最後搖頭道:

    “我雖未曾聽過,但傳聞中既然有,那便是有吧。”

    聶天材聞言笑了笑,嗅了嗅手中的酒盞,露出滿意之色,又看向楚傾月道:

    “楚大人,您昨夜說,答應我一個要求,現在還來得及嗎?”

    楚傾月不語,只是眼光直直看著他。

    而聶天材被枷鎖釦著,眼下雙手被縛在胸前,也做不出什麼出格舉動,只看他看向楚傾月,語聲幽幽道:

    “楚大人,下官只有一個請求,這壺好酒,別浪費了,留給我夫人一家,可好?”

    楚傾月聞言,沉默片刻,鄭重道:

    “可。”

    “楚大人英明!”

    不知為何,經過了這麼多日的相處,似乎只有這一刻,聶天材對於楚傾月這一句‘楚大人’纔是真心實意的。帶著些許複雜、感激、亦或許,摻雜著無奈,和些許的恨意。

    他說完,也不等楚傾月再說話,只是哈哈大笑一聲,將手中的鴆酒一飲而盡!

    喝完,見他將杯子往後一拋!

    瓷杯砸在行刑臺上,粉身碎骨,而他哈哈大笑著轉身離去,一腳一腳纔在碎瓷片上,卻彷彿失去了所有痛覺一般。

    最後,聶天材自己對父老鄉親們沉重一扣首,聽他語聲沉沉道:

    “借了各位父老鄉親的,日後,定會努力歸還!”

    要說來,他這個‘借’字,用的似乎也很是奇怪。

    只是此刻,沒人還有心思糾結一個將死之人所說的話。

    聶天材話音落地,楚傾月沒有再看,轉身離去。

    而衙役看了看楚傾月,便見她抬了抬手,示意他將酒壺帶下去。

    而寧君臨從始至終,雲裡霧裏的看著這一切,聽著身後傳來的驚呼聲和人頭落地的悶響聲,只見他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麼,只是追上楚傾月的身影,輕嘆道:

    “說好的凌遲,殺雞儆猴以儆效尤,怎麼還是你先變了卦?”

    楚傾月聞言,無奈的聳了聳肩,輕嘆道:

    “棋逢對手,成全一個身後名,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事。”

    是,不是什麼大事。

    寧君臨倒是沒有為此生氣,甚至他隱約能看出來,楚傾月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是心裏可以理解聶天材這種斂財行為,乃至於,敬佩聶天材的堅韌心性?

    聶天材這一盤棋,但凡沒有他們兩個憑空出現,當真從冺城安然昇天之後,日後的飛黃騰達指日可待!這是隻要稍微想想,人盡皆知的事實。

    他同樣沒什麼別的偏見,若是發生在別人身上,指不定他寧君臨也欣賞聶天材這樣的作為,至少這一切,都是爲了自家人。

    就算是心繫百姓,他也已經及時出手了,至於那些已經離開的,他也沒有辦法。

    許是帝王家薄情,寧君臨的好,總是給還在人世的百姓,至於一個已死之人,同樣沒什麼糾結的必要,更不至於爲了一個已死之人和楚傾月發生爭執。

    只是這一刻,兩個人腳步邁向府門外,楚傾月也沒管寧君臨今日為何一反常態的始終跟著她,哪怕是來到集市。

    她腦子裏,卻不由想起聶天材方纔所說的話……

    你可相信人死後,還有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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