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你等我好好想想？”

    “……”

    寧君臨一句‘有什麼好想的’已經衝到了嘴邊，卻又覺得不妥，於是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雖然放眼京城，求他負責的人數不勝數，但楚傾月的糾結，也在情理之中。

    他抿了抿唇，沒有說話，氣壓便一時低了下來。

    而楚傾月見他這樣，一時間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聽她輕嘆一聲，似有無奈道：

    “我只是覺得事關重大，值得我們好好考慮考慮……何況你也不是故意……那個，所以倒也不用勉強，畢竟事出突然誰都想不到的。”

    “我跟你說過很多遍了，不只是因為這件事，而且我既然做了決定，便是想清楚了，你不用再操心。”

    “……”

    此刻的沉默，讓楚傾月有些為難。

    畢竟習慣了寧君臨幸災樂禍又總是戲弄她的樣子，忽然一臉嚴肅的說起正事，卻莫名的讓她有一種呼吸困難，彷彿心跳被一雙大掌死死捏住，又忍不住想要跳出來的古怪感覺。

    忽然，一片雪花輕輕地自頭頂飄落下來。

    楚傾月一愣，眼睜睜看著這枚雪花悠悠然的落在了自己鼻尖，而她不自覺的一雙眼睛盯著這片來自於天地間的精緻產物，專注的表情一時間顯得有些滑稽。

    寧君臨見狀，沒忍住輕笑一聲，藉口為她掃掉雪花，順手用指尖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尖。

    最終，聽他輕嘆一聲，無奈道：

    “天氣冷了，當心受寒，我給你時間考慮，但是希望你別讓我等得太久。”

    他說著，伸手扶著楚傾月上了馬車，並將裹成毛球的楚傾月塞入車廂，隨後自己也鑽了進來！

    楚傾月一愣，不算特別寬敞的馬車內，寧君臨也擠進來之後，便顯得有那麼一絲絲侷促起來。

    而寧君臨神色坦然的吩咐花無缺駕車，一邊對她道：

    “你還沒康復，我不放心你自己回去，另外這邊的東西晚點我讓人收拾好了給你送過去，你不用擔心，回去之後好好照顧身體，別染了風寒，記得按時吃飯，還有你的藥……”

    寒風從縫隙內涌入車廂，楚傾月卻總覺得許是這風太涼，以至於她總覺得自己臉色微微發燙。

    尤其是聽寧君臨這般喋喋不休的一番叮囑，更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一點點涌上心頭……

    而此刻，楚傾月卻忽然覺得。

    若是以後也能這樣，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

    ……

    而此刻，御書房內。

    甯浩然看著面前的父親凝重的神色，只聽他無奈道：

    “天青這件事情，倒也不用你親自上陣。”

    而甯浩然卻神色堅定道：

    “為國效力，也沒什麼好不好的，何況我這一去便代表著浩瀚皇室，討伐昏君，也算是師出有名，只是而今正值嚴寒，不宜動兵，兒臣希望請求出兵時間延緩至開春進行。”

    老皇帝聞言，慷慨的擺了擺手道：

    “都隨你，但戰場變化瞬息無常，一切要千萬小心。”

    甯浩然點了點頭，正準備離開，不等說話，卻忽然聽老皇帝長嘆一聲，詢問道：

    “楚太傅傷勢如何？”

    甯浩然聞言一愣，太久沒有在朝堂上聽見關於‘楚太傅’這個詞，以至於他一時間都沒能聯絡到楚傾月的身上。

    畢竟，自從太子因此事被牽連禁足之後，朝堂之上，這件事可以說是禁忌中的禁忌，誰也不願提起。

    思量了不過一息，卻聽他語聲恭敬道：

    “傷勢未愈。”

    畢竟，他最後一次見到楚傾月那日，還是她咳血昏厥的那天。

    甯浩然也惦念著楚傾月的身體，卻每次去臨王府，都聽說楚傾月正睡著，似乎自從那件事以來，楚傾月每天除了喝藥和吃飯，一整天都在睡覺，以他哥和他的關係，這種小事也不至於騙他。

    而此刻，卻聽老皇帝輕嘆一聲，似有無奈道：

    “這件事，不是君威做的，大家心裏都清楚，至於你們的事情，我不想管得太多，但是我希望你們都記得，你們都是我寧家的血脈，有些事情可以憑本事來爭奪，但是不要鬧得太過分了，知道嗎？”

    甯浩然聞言，神色一凌。

    他愣了愣，腦子裏卻飛快旋轉道，當年父皇也並非是當朝太子，而父皇繼位，卻是太子不爭眾望所歸。

    而寧君威，雖不至於民怨載道，但至少自打立太子以來，民生一事上，寧君威卻毫無半分建樹，即使是嚴格說來，也只能算得上是中庸。

    可是確實，也尋不出什麼錯處。

    此時此刻，父皇特意提及此事，料想十有八九也是有了敲打之意。

    甯浩然恭聲應是，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父皇這個經歷了一朝腥風血雨的人，料想表面裝作看不出來，內心卻明白的彷彿一面鏡子。

    而老皇帝長嘆一聲，語氣中似有無奈道：

    “浩瀚開國日久，當年隨著先帝征戰沙場的將士們都封官加爵，這麼多年以來，有些人卻不再有當年的熱血志氣，反而被長年積累的財富堆積的失了血性，整個王朝王爵林立情況複雜，沒有萬分的把握，任誰也最好不要輕易涉及這塊燙手的地方。”

    他說著，意有所指的看了看甯浩然，敲了敲茶盞道：

    “削藩乃長久之計，而非一日之功，紀家雖家大業大，但畢竟是有目共睹的忠良之後，而今雖說盛極一時，短時間內卻沒有謀逆之心。

    王權，大刀闊斧很重要，但平衡權術更加重要，有時候有心是一回事，出手，卻是另一回事，你們都是我的孩子，做父親的，都希望你們好。”

    他說完，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前朝如此，後宮如此，權力根本，莫忘手足之情。”

    他說完，倦然的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而甯浩然應聲躬身行禮離去，內心卻被皇帝的一番話攪動起了巨大的波瀾。

    他們雖說謀劃至今，但很多事情，確實沒有父皇考慮的深遠。

    他雖說不想再見到百姓忍受洪澇之災勞民傷財忍飢挨餓之苦，但帝王心術一道也並非僅僅是心繫百姓便為明君。

    內心有所感悟，甯浩然正想回去找哥哥探討一番。

    來到王府，最先得知的，卻是楚傾月已經回府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