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患得患失的夢
夜色深深,後花園百花也被夜色罩上一層輕紗,唯有紗燈下的方圓光景,能窺見些許白日裏的華光璀璨。
楚傾月老老實實跟在面前的宮女身後,好奇的打量著四周,見她一身灰鼠色大衣,一張小臉被毛茸茸的衣帽給圍在其中,看起來總是顯出那麼幾分可愛的稚氣!
然而,面前的宮女忽然足尖一頓,對險些撞上自己的楚傾月莞爾一笑,柔聲道:
“大人,您再往前走十丈便是,奴婢便不帶您去了。”
楚傾月搓了搓手,點點頭,看著宮女遠去的背影,一個人看著腳下不甚明亮的道路,晃了晃腦袋。
不知道為何,從出了宮殿後門開始,她總覺得面前的東西都有兩個影子。
而她的腳步略顯虛浮,似乎連自己都未曾注意。
此刻見到宮女離開,才神色難看的卡了卡咽喉,心想甯浩然果然還是甯浩然,做事一點都不考慮後果。
想見她,宴會結束之後找個機會見面不就得了!
宴會這才舉行不到一半就火急火燎的叫她出來,害得她一枚火舌果還沒來得及嚼便吞了下去,這還沒當上太子太傅,就險些死於非命。
嗯,甯浩然是罪魁禍首!
而此刻,她來到一顆大樹下,豁然抬頭,卻撞進一雙火熱的眸光中,他一身玄色,險些瞞過了楚傾月的視覺。
可是此刻,看他灼灼目光彷彿火光璀璨,甚至讓人難以忽略。見他關切的下意識扶住她的肩頭,語聲急切道:
“國師!你怎麼……”
一句‘國師’,似乎一時間將楚傾月拉入了遙遠的回憶之中。
一時間微風和煦晚風微涼,彷彿又置身於當年天青國的後花園內,而她眼光晃了晃,似有疑惑道:
“浩然,你怎麼跑到安豐羽花園裏來了……”
“……”
甯浩然也愣了愣,一時間分不清自己在做夢,還是她在做夢。
然而失去她的痛苦和心如死灰的歸程都宛如滾燙的烙鐵在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痛苦將他拉回現實。
甯浩然眼光微紅,敲了敲她的腦門道:
“國師你醒醒,現在是在浩瀚!你怎麼在這裏!你不是……不是已經!”
這一敲,楚傾月也算是清醒了不少。
想當年在天青國,甯浩然哪敢敲她腦門?還用這麼大勁兒!
只見她豁然瞪大了眼睛,四下看了看,這纔沒好氣的翻個白眼,皺眉道:
“浩瀚就浩瀚!你打我幹嘛!這是你打我的理由?”
見她而今氣鼓鼓的樣子,鮮活的出現在自己眼前,容顏雖與印象中的女子截然不同,卻生出了另一份妖冶灼人之美。
而此刻的她能說會鬧,神態動作與以往別無二致。
只見甯浩然忽然紅了眼眶,試探道:
“我以為,你……安豐羽將你的喪事秘而不發,可是你又如何換了個身份?這、這身體又是怎麼回事!”
掌下肌膚細膩溫潤,脈搏躍動,也並非借屍還魂之兆,而今的楚傾月畢竟是一個正常鮮活的存在。
而楚傾月看著甯浩然的激動之色,腦子裏醞釀了半天,才吐出四個字道:
“說來話長。”
而今的楚傾月,出現的時間與之前離開的時間不能完全對上,甯浩然也不知道為什麼天青國國師楚傾月遭受天劫之後,竟然搖身一變成了紀國公府的外孫女。
可是眼前的人,甯浩然一眼就可以確定是楚傾月本人!
此刻他激動到伸手想去撫摸她的臉頰,一時間意識卻彷彿與身體發生了衝突,而本能的僵在了原地。
楚傾月只覺得甯浩然不知道為什麼激動成這樣,不就是她沒死成,弄得好像要舉國歡慶一樣。
遲鈍的大腦努力的轉動半天,才聽她道:
“我來見你,是爲了告訴你,一切如常,不要暴露你我的身份,而且你剛回國,別這麼冒冒失失……唔。”
楚傾月話音未落,只覺得自己落入一個溫暖而陌生的懷抱之中。
聽著他心跳如擂,感受著肩頭他細微的顫抖,他的力氣大到彷彿要將她揉碎在身體裡,讓她一時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楚傾月無力的掙扎半晌,卻不過是將緊繃的手抽了出來,一時間竟然忘了應該如何反應。
而此刻,楚傾月看不見甯浩然眼底的水意宛如不要錢一般的涌出,砸下,感受著懷中毛茸茸的她身體瘦弱,只覺得心痛如刀絞,又彷彿已經碎裂的心臟又被一片片的縫合起來。
這一路,他想了太多與她之間的點點滴滴,身份註定兩個人不可能有更多下一步的發展,以至於哪怕到最後一刻,甯浩然飛奔著衝向皇宮卻被攔在宮外之際……
他雙眼通紅的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一時間眼淚流了滿臉,彷彿如遭雷擊的茫然背後,後知後覺的生出了一種臨近極端後悔的情緒……
若是早知道分別來的如此突然,甯浩然寧願向她表達過自己的心意,哪怕看她生氣被她拒絕,哪怕兩個人不論如何,都不可能有一個哪怕渺茫的未來。
安豐羽從頭到尾都只是在利用她,只是楚傾月從來不在意安豐羽的利用。
甯浩然想過,救她離開皇宮的牢籠,離開安豐羽的掌控,離開皇室的傾軋和深藏二十餘年的陰謀!
殘酷的真相不知道應該如何對她吐露,他從頭到尾小心翼翼,只怕一個真相砸破她身上所有的寧靜。
可是眼下的情況,似乎一切都在往對他有利的方向發展而來。
楚傾月眼光閃了閃,似乎終於反應過來,見她猛地一把推開甯浩然,自己卻一個踉蹌險些坐在了地上!
甯浩然連忙伸手扶住她的腰肢,卻見她滿臉茫然之色,臉頰上浮現出淺薄的紅暈,顯得分外誘人。
他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這樣的變故從何而來,可眼下卻看他眯了眯眼,將她一把拉起來,湊到她臉旁嗅了嗅道:
“國師,你喝酒了?”
楚傾月聞言一愣,茫然的抬頭望向他,喃喃道:
“什麼?”
她沒喝酒啊?除了後面被嗆到的時候,喝了一口外祖父的茶……
不得不說,那茶特別難喝,難喝到她嗓子現在還火辣辣的。
然而,甯浩然卻眯了眯眼,想起當年她無意中喝了一口酒,竟然整個人就不省人事,一直到第二天都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
掌中的纖腰盈盈一握,彷彿這塵世間最柔軟細韌的匹練,他眼光深了深,一時間竟有些不想放手。
邪惡的念頭竟然於無形中暗暗滋生,然而看著失而復得的她好容易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又生怕一切都是患得患失的夢境……
但不論如何,他和楚傾月單獨出現在皇宮後花園已經足夠失禮,萬不能讓楚傾月再以這副模樣出現於人前。
只見他喉結滾了滾,最後嗓音低沉道:
“你別掙扎,我送你回去,你是跟紀國公來的嗎?你們的馬車停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