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沁瑤在怒斥中，思維無限接近清醒。

    她呆呆的望著趙素苑，眼神中折射出幾分茫然，她像是極其陌生，完全沒有預料到她會如此對她。

    舔了下唇，聲音沙啞又尷尬，“媽，你在說什麼？”

    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震驚了。

    那裏麵摻雜的惶恐與不安讓她混沌的思維變得越發理智，彷彿她終於願意從自我癲狂的世界裏走出，看一看外面其他人的情緒。

    趙沁瑤內心無限的焦急。

    在這一刻，她後知後覺的認清，哪怕是家人，也不可能一直無條件無底線的包容她。她如果再這麼繼續鬧下去，最終難堪的一定會是她。

    而非其他人。

    趙素苑瞥了一眼趙沁瑤，她臉色白的嚇人，她原本積攢起的一些怒意，在這一瞬，又輕易的燃燒殆盡。她輕輕嘆息，態度也軟了下來，讓出口的話語變得沒有之前那般尖銳刺耳。

    只是仍舊算不上好聽。

    “媽和你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沁瑤，你想想，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哪一樣不是靠著你哥得來的？”

    “在這趙家，如今最大的話語權不是你爸，而是你哥。你能夠鬧，可是對你而言有什麼好處？如果你哥不願意繼續庇佑你，你覺得曾憑藉你趙沁瑤的名字拿出去，在豪門圈中，有誰會多看上你一眼？”

    這些道理，趙素苑以往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從來都沒有和趙沁瑤提起。

    那時，她覺得無關緊要。

    可如今卻不同了。

    趙沁瑤的行事越發沒有章法，與趙夜廷越發緊張，如果她真不懂得收斂，惹惱了趙夜廷，他做出什麼來，可沒有人會阻止。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因為趙素苑近期的行為越發不得人心，但凡她如果在與趙夜廷關係緊繃的同時，能夠稍微討好一下趙素苑與趙世安，也不會面臨現在這般處境。

    這兩人對趙沁瑤的不滿也與日俱增。

    畢竟，她真的是越來越瘋了，稍微有一點點不順心，就會勃然大怒。她像是一個癲狂的精神病人，需要小心翼翼的伺候在旁，卻仍舊沒有辦法換來她的半分歡愉。

    時間久了，誰都會厭煩。

    趙沁瑤則是整個人猶如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刺骨的寒風穿堂而過，瘋狂的擊打在她的身上，疼痛不斷的席捲而來，讓她在凍的瑟瑟發抖的同時，連最後一絲混沌的思維也跟著變得清晰。

    趙沁瑤從來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加鎮定。

    微微低垂下眼瞼，像是有無數的想法從腦海中盤旋而過，半晌，徹底的凝聚成實物。

    她似乎終於明白，無論是家人，還是愛人，都靠不住。除了她自己會無條件的保護自己，會在她無數次犯錯之後，仍舊願意給一次機會外，沒有人願意一直一直的包容她。

    趙沁瑤合上眼眸，再次睜開時，冷若冰霜的面容已經恢復笑容。她笑得虛偽而甜蜜，像是毒蛇裹了蜂蜜，用一層虛假的面容，面對整個世界。

    “媽，對不起，之前是我太任性了，我知道錯了。真的很抱歉，讓你擔心了。”趙沁瑤嗓音甜膩膩的，每一個字，都充斥著濃濃的歉意。

    像是她終於認清她所作所為的不合理性。

    趙素苑嚴肅的面容在她話語出口的一剎那，終於有如冰雪消融般，有了一絲笑模樣。她靜靜地凝視著她，像是在審查她話語的真假。

    趙沁瑤便把麵榮放的更加柔和，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凸顯出她極致的無害。

    “我是真的知道錯了，等哥回來，我一定主動和他認錯。”趙沁瑤慢聲細語，這般條理清晰的模樣與之前狀若瘋癲的瘋子簡直判若兩人。

    而如此大的變化又發生在短短一瞬之間，這令趙素苑有一種不真切感。可礙於面前的人是趙沁瑤，她的女兒，在感情上，讓她或多或少佔據著一星半點的先天優勢。

    因此，趙素苑也只是撩起唇，笑了笑，也跟著恢復成和藹可親的模樣，她抬手握住趙沁瑤白嫩纖細的小手。

    然後，方纔發覺，她瘦了很多。

    那手腕不及盈盈一握，彷彿只是骨頭掛著一層皮肉，讓她整個人看上去纖細又孱弱。

    趙素苑搭腔，語氣裡含著幾分心疼，“你最近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

    “你哥那邊，我會和他說，他不會和你計較。都是一家人，哪有什麼隔夜仇？”

    話雖是如此，卻絲毫沒有令趙沁瑤產生半分感動，她微垂下眼瞼，眸中嵌著一層近乎鋒利的嘲諷。

    剛剛，趙素苑可不是這麼說的。

    瞬間，她就懂了。

    從一開始，趙家人想要的不過只是一個乖巧聽話的玩偶，而不是她這個活生生的人。他們不會陪她度過難關，只會在危險時刻將她一腳踹開。

    趙沁瑤如果還想留下，享受趙家權利帶來的一切便利，就必須偽裝成乖巧聽話的貓咪。那些肆意妄為，不屬於她。

    想通這一點後，趙沁瑤死死的咬緊下唇，才忍住從心底深處蔓延上來的酸楚。

    她怎麼可能會為這點小事落淚哭泣？

    趙沁瑤揚起笑，看上去完美無缺，與趙素苑相得益彰，她乖巧又貼心，聲音軟糯糯的，帶著一絲絲的甜，“哥那邊我會親自和他說，這樣才顯得比較有誠意。至於吃飯，我最近胃口不是很好，吃的比較少。”

    “不過，媽你也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她不是吃的比較少，而是幾乎沒有吃東西。

    無數的煩躁壓在心間，趙沁瑤完全沒有胃口。

    而這一點，根本沒人注意到。

    趙沁瑤的心又冷硬了幾分，她果然一點都不重要。

    趙素苑可不知道她心裏的想法，只以為她剛剛嚇唬她的言論已經起了作用，看著不在肆意癲狂的女兒，她終於舒心了幾分。因此，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行，那我給夜廷打個電話，讓他回來，你親自和他說。”

    趙沁瑤笑容更冷。

    果然，趙夜廷纔是他們的心頭寶，她算個什麼東西？

    而伴著這個想法誕生的，是無盡的恨意，趙沁瑤不可避免的惱恨起趙家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