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劍走偏鋒
蕭君臨假作商人在京都各處遊走,到處都是花錢花力的地方,這後面肯定少不了淮南王的支援——準確地說,這些事情十之八九是淮南王授意蕭君臨去做的。
如此看來,淮南王的確是有反心——那這個時候蕭君集去京都就是淮南王使的一個障眼法,假裝告訴老皇帝說:你看本王把嫡長子都送京都來了,本王是真心臣服於陛下,沒有絲毫反叛之心。
可如此一來,淮南王不就把自己的嫡長子蕭君集置於險境之中了麼?
但這種話裴儀是不會問出口的——畢竟太誅心了。
可她嘴上雖然沒說,但神情裡卻是流露出了一些異樣。
蕭君集打趣說:“三郎為何以這種眼神看著我——好像我很可憐似的。”
裴儀暗道自己失態了,心中窘得很。
她連忙辯解道:“我只是想著你如今處境確實艱難,破局不太容易,所以心裏有些發愁而已。”
蕭君集直勾勾地瞧著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三郎既然如此擔心我,倒不如直接把我討回了家去。我從此便是裴家的人,晉州蕭家的事可就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裴儀啞然失笑,揶揄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心思開這種玩笑?”
“我可沒有開玩笑。”蕭君集擺出極認真的神情來,鄭重其事地道,“我願意入贅裴家。將來我若是繼承了蕭家,那整個蕭家便是我的陪嫁。”
裴儀頗有種啼笑皆非之感,好笑道:“哪兒有這個道理?”
“怎麼沒有了?”蕭君集語氣輕鬆極了,好像自己在說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一般,“自古姑娘出嫁都有自己的嫁妝,我一個男人入贅自然也有自己的嫁妝。反正我嫁給了你,一切都是你的,自然自己手頭擁有什麼那便都統統都是嫁妝。”
裴儀半晌無言。
好一會兒,她頗有幾分尷尬地笑道:“阿衡,這種玩笑還是不要開了。眼下,我們還是看看如何處理你入京的事情吧。”
蕭君集看了一眼,壞兮兮地笑道:“我都已經想好了,就端看三郎你肯不肯了。”
裴儀詫異道:“什麼法子?”
蕭君集抿唇壞笑了一下,湊到她耳邊低語了一番。
裴儀聽完頓時臉頰紅撲撲的,當即拒絕道:“這不可能!”
蕭君集料到她不可能就這麼同意,神色依舊輕鬆,半是做作半是認真地自我調侃道:“我也真是命苦,爹不疼娘不愛的,萬事都只能靠自己。”
“如今大禍臨頭了,我爹推我去當替死鬼,我自己還只能引頸向戮。”
“下輩子,我可再也不要做人了,哪怕做頭豬也是好的——至少在被殺掉死了之前,豬這一生都安穩順遂,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再也沒有比它更幸福的生靈了。”
裴儀聽這話覺得著實可憐,但她一想到蕭君集的那建議便覺得實在是羞恥,她便委實沒辦法應下來。
“阿衡,你的忙,我能幫一定能幫。”裴儀歉意地道,“但你現在說的這法子,我實在是不能苟同。咱倆不妨好好把事情捋一捋,一定能找出其他解決方案的。”
蕭君集見她語氣中有愧疚之意,便知道自己還有機會說動她。
他嘆息道:“三郎以為我沒想過別的法子麼?”
“若是還有別的路可走,我又怎會劍走偏鋒?”
“老實說,我如今這法子,說到底是於我自己受損,臉上無光的也只是我一個人罷了——若非萬不得已,我又怎肯這般自輕自賤?”
裴儀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但她還是覺得下不去心,猶豫地道:“這法子……未必管用,頂多能幫你拖上一兩天,並不能讓你不去京都。”
“走一步算一步咯。”蕭君集滿臉都是化不開的憂愁,似乎對前路迷茫極了,“再說了,事情未必沒轉機呢。”
裴儀見他這般憂心,寬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你此次定能逢凶化吉。”
蕭君集聽她這麼說便知道事情有眉目了。
但他不確定一下,心頭就不踏實,所以又故作猶豫地問道:“那三郎……肯幫我這次忙麼?”
裴儀臉頰紅紅地道:“幫。”
簡簡單單一個字,但說出口卻覺得羞恥異常,宛如有千鈞重,又宛如裹著毒藥似的。
蕭君集抿唇笑了,神色上雖是故作乖巧,那眉眼間的光彩卻還是洩露了他本來想心性。
“多謝三郎~”蕭君集甜甜地笑了下,說出的話卻是異常苦澀,“如今我舉目無援,也就三郎你肯憐我一下了。”
裴儀連忙寬慰道:“朋友之間說這種話幹嘛?”
蕭君集心頭一梗,暗道:他今天的表白是都打了水漂嗎?三郎怎麼還一口一句“朋友”的,這是真的不懂他的心思,還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啊?
裴儀只是對情愛一事不敏感而已,但又不是個白痴,怎麼可能到如今都還看不穿蕭君集的心思?
她之所以提這麼一句“朋友”的話,只是想提醒蕭君集說,她如今幫他,只是出於朋友之交。
她就是簡簡單單地想把兩人的關係限定在君子之交上。
這些心思,裴儀也沒打算隱藏,言行舉止之間可謂是直接——就怕又鬧出什麼惹人誤會的烏龍事件來。
蕭君集心思通透,短暫錯愕之後很快便明白了裴儀的打算。
他哪能讓裴儀的如意算盤得願呢?
略略想了想,蕭君集很快有了自己的一套追求方略。
他趁著如今氣氛不錯,長長嘆了口氣道:“有些話,我原本不該說的,可這些話壓在我心頭又實在是難受……”
話到這個份上,裴儀若是無動於衷,那就真真是鐵石心腸了。
她柔聲安慰道:“若是難受,那也不妨說出來。”
蕭君集滿臉憂傷之色,順著這話茬便往下說了:“三郎,說真的,我挺羨慕你的。”
“你有一個疼你的父親,還有一個愛你的母親,更有兩個護你的兄長。”
“可我呢?”蕭君集自嘲地笑了下,突然頓住沒往下說,似乎是心裏難受極了以至於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