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山脈的煙雨空靈清濛，正如同百年前離別的那天一般。煙雲籠罩一般的雨幕之下，遠山的輪廓依稀縹緲。

    看著眼前白髮青年的堅毅面龐，慕容蘭的瞳孔有些失焦。雨水化作晶瑩的絲線，從她白皙的臉龐上滑落，染溼了她鬢角的青絲。

    半晌之後，慕容蘭咬咬嘴唇，將目光轉向一側，聲嘶力竭地嘶吼道：

    “孫玉樓！速速離去吧……莫要再胡攪蠻纏了！”

    “當初的那個約定，只是我推脫你的理由罷了……”

    “我根本就不喜歡你，更不願和你這樣的傢伙廝守一生！即便你突破了武皇境界又如何？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看到你這張臉我就心煩！”

    “沒錯，我就是一個故作清高的狡猾女人，一個薄情寡義的騙子師姐！今日以後你我之間再無瓜葛，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可以嗎？”

    說完這些話，慕容蘭攥著衣袖，看向孫玉樓的眼神中，已經滿是冰冷和決然之色。

    “哈哈……”孫玉樓爽朗一笑，臉上卻是毫無波瀾。雖然慕容蘭的話語，像是尖銳的刀鋒一般，但是卻未曾刺痛他的內心。

    “言語間不敢看對方的眼睛，會下意識地攥著衣袖，裝出故意冰冷嚴肅的表情……”

    “當年，我違背師命下山尋仇，即將受到重罰之際，你便是如同今日這般作態，編造虛假的理由為我開脫……”

    “後來，宗門大婚之前，你告訴我，那個人便是你最好的歸宿，又何嘗不是如同今日的表情呢？”

    “這麼多年過去了……師姐，你還是如同當初一般，不擅長說謊呢！”

    言語之間，如同潮水般的回憶涌上心頭，讓孫玉樓滿臉緬懷之色。

    或許，連慕容蘭本人都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最瞭解和關切她的，從來只有師弟孫玉樓一人。

    只有他，會在宗門會武之際，故意露出破綻，讓師姐過得魁首。

    只有他，會因為師姐喜愛的髮簪，尋遍浩然山下三十七鎮。

    也只有他，會在宗門小隊遇到妖獸包圍之時，甘心留下斷後。

    或許，當初沒有拜入浩然宗，沒有遇見慕容蘭，他的一生便不會如此坎坷波折了吧？但是若是那般，他的漫長人生中，還有什麼值得誇耀和回憶的往事呢。或許，正是因為對慕容蘭的痴心一片，才讓他的人生擁有了豐富的色彩。

    “孫玉樓…...你……”慕容蘭咬著嘴唇，臉上神色複雜，卻是欲言又止。

    虛假的言語被對方輕易點破，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讓眼前的白髮青年，放棄對她的執念安然離去，免遭慕容遠的屠戮。

    “師姐……如今我已知你心意，即便死於慕容遠劍下，我毫無遺憾了！”

    “退下吧，師姐……接下來是屬於我真正的戰鬥了！”

    “碧柳劍縱使威能浩瀚那又如何，我孫玉樓也不是泥捏的！”

    言語之間，一股澎湃的氣勢從孫玉樓體內散發而出，將全部的靈力釋放而出，墨色的烈焰熊熊燃燒，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

    透過剛纔的對話，孫玉樓至少確定了一件事實，那便是此刻的慕容蘭心裏有他的分量。否則，她又怎會危機之時趕來，奉勸自己離開。甚至不惜說出那般冰冷決絕的話語，只為自己能夠免於生死危機。

    正所謂，關心則亂，越是在乎就越是掩飾，慕容蘭的心意他已知七八分，這位師姐，即便因為諸多原因，難以坦然面對內心，但是對於自己的那份關切情誼，正如同當初年少之時那般。

    此刻，在孫玉樓眼中，自己久來期盼的夙願不再遙遠。而擺在他面前的最後一道障礙，便是需要正面接下慕容遠威能浩然的法寶重擊。

    “玉樓師弟……萬加小心……”抿了抿嘴唇，吐出一句關切之語，臉上掛著幾分憂心之色，慕容蘭裙角翩躚，化作一道遁光退出數裡。

    既然已知無法勸阻孫玉樓離去，慕容蘭也只好隔岸觀火。當然，她不認為孫玉樓能夠正面硬撼碧柳劍，她只是希望，此戰過後，孫玉樓能夠苟全性命便可。

    “成敗皆在此一舉……”

    “猶然記得影流師尊的教誨，唯有跨越愛河之人，方能領悟影流之道。如今的我，心中執念已解，不知是否可行？”

    兀自感慨一句，看著遠方的雲空之上，已經蓄勢完成的血柳巨樹，孫玉樓面色一凜，將身穿的灰色兜帽長袍褪去，露出一身黑色的緊身秋衣套裝，而後開始扭動腰肢，雙臂有節奏地搖擺，開始了魔性的舞蹈。

    “呵呵……玉樓小兒，你莫不是被嚇破了膽，竟為如此滑稽之舉？”慕容遠冷笑一聲，臉上掛著譏諷的表情。

    “師弟究竟在幹嘛……”已經置身數裡之外的慕容蘭，也是面色一凝重，顯然不知孫玉樓意欲何為。

    當然，面對二人的質疑，孫玉樓毫不在意，而是開始繼續扭動身軀瘋狂搖擺，宛若著了魔一般，並開始了有些尷尬的演唱：

    如果讓你重新來過，你會不會愛我

    愛情讓人擁有快樂，也會帶來折磨

    曾經和你一起走過，傳說中的愛河

    已經被我淚水淹沒，變成痛苦的愛河……

    伴隨著《愛河》之曲的高潮部分演唱完成，浩渺的天際，宛若驚世洪鐘一般，空靈悅耳的歌聲響徹八方。

    “如果讓你重新來過，你會不會愛我……”

    “如果讓你重新來過，你會不會愛我……”

    “如果讓你重新來過……”

    百里之外的浩然宗之內，氣勢恢宏的瓊樓玉宇之間，諸多武修強者，紛紛將目光移向天空，臉上滿是震驚不已的表情。

    “這是……武道之音？”

    “何等高人，在我浩然宗山門之外，傳頌此曲？”

    “噓……不要說話，靜心聆聽即可，武道之音成曲，何等玄奇精妙！”

    浩然山脈三十七鎮之中，諸多居民也是停下勞作，遙望那煙雨未曾停歇的蒼空之上，臉上滿是崇敬和仰望之色。畢竟，對於修為低微的人們來說，那一句簡短的空靈之曲，簡直宛若仙音繞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