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謝家出了個少將軍。

    滿是文官的謝家，除了謝昌武這個掛名將軍之外，竟然還真有個能打的。

    回京述職的督軍滿臉都是笑意，一字一頓的給皇上敘述。

    “那小謝將軍可真是厲害，趁夜潛入阿克巴的帳篷，一刀斬下了賊子的頭顱。”

    明黃色的帷幔後面，傳來了一聲混沌的應和聲。

    督軍太監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了。

    他朝帷幔行了個大禮：“陛下，小謝將軍立此大功，可要進京封賞？”

    過了許久，帷幔後面才傳來一聲。

    “賞！”

    他的嗓音沙啞，裡面似乎帶著痰。

    呼吸也粗重，沒有半點人氣。

    督軍太監暗自揣測，興許陛下還真沒幾天好活了。

    他默默退出皇帝寢宮，來到秉筆大太監身邊。

    “廠公，陛下他......”

    “不過多用了些紅丸，怕什麼。”

    督軍太監面色難看。

    皇帝的身體本就虧空，又愛吃些丹爐裡面的玩意，這可如何使得。

    秉筆太監扔開手中的奏摺。

    “既然皇帝說要封賞謝小將軍，那邊將人召到京城裏來。他若有髮妻，便給個封蔭。”

    秉筆太監頓了頓：“若是那個髮妻上不得檯面，便賞個公主吧。”

    督軍太監欲言又止：“可現在雲英未嫁的公主也就只有八公主了。”

    整個宮裏都知道，八公主是三皇子最寵愛的妹妹。

    她雖然驕縱了些，卻活潑伶俐，連太子都忍不住對她有所偏愛。

    秉筆太監唇角扯出一絲殘忍的笑意。

    “三皇子去江南賑災，一走便是三年。白花花的銀子花去了上千萬兩，可依然沒有半點成效。”

    督軍太監心想，秉筆太監說的還算是輕的。

    朝中誰也不敢說，誰也不敢問，誰都知道三皇子賑災過程之中的貓膩。

    然而三皇子一個美人一個美人的往京城送。

    連皇帝都對他滿意。

    可江南不僅產美人，還產鐵礦。

    三皇子此行花了上千萬兩銀子，說不定連私兵都養出來了。

    督軍太監忍不住嘆氣。

    朝中上下都知道三皇子有反心。

    可誰又能夠與他抗衡？

    文臣一脈的謝家站在三皇子身側。

    張惠妃她爹手中又有一隻精兵。

    督軍太監忍不住嘆了口氣：“若是寧將軍能起復也好啊。”

    三皇子向來是個睚眥必報的。

    若真由三皇子掌權，他們這些人，連帶朝中那些歸屬於太子的朝臣，通通都不會好過。

    秉筆太監白了他一眼：“你猜猜皇帝新進的紅丸是誰的手筆？”

    督軍太監捂住嘴巴，渾身上下冷汗直冒。

    三皇子打算要反！

    秉筆太監在一份奏摺上打上紅圈。

    “謝小將軍身手不錯，給個三品的官位不虧。還有紅衣司那個楚大人，也許久未見了。”

    秉筆太監放下手中的奏摺，極目遠眺。

    然而他眼中只看得見赤紅色的宮牆。

    層層遠山都被隔在宮牆之外。

    秉筆太監有時候想，他們這些宮裏的人就像是被關在了一個巨大的鳥籠之中。

    而鳥籠之的主人還無知無覺，正在其中醉生夢死。

    秉筆太監拿起最後一份奏摺。

    “三皇子是時候該回京述職了。”

    一排馬車行駛在管道之上。

    謝老夫人一臉笑意，滿臉的皺紋之中開出來一朵花。

    她先前還埋怨楚依依不把謝雲寧上戰場的事情告訴她。

    如今，謝老夫人卻要感謝楚依依。

    “舅婆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楚依依眼底帶著笑：“我還沒多謝舅婆的照顧呢。”

    楚依依心裏鬆了一口氣。

    謝老夫人精神還不錯，虧她先前擔心了許久。

    謝老夫人極目遠眺，雲州的景色都被她拋在腦後。

    “二十多年前，我也從這條路上過，當時我送菲兒出嫁。你不知道雲寧他爹，憨憨傻傻，一路騎著一匹馬就來了.......”

    謝老夫人望著謝雲寧，眼底滲出淚水。

    "他長得可真像他娘。"

    楚依依輕輕拍了拍謝老夫人。

    “不知道舅舅那一間宅子可還在京城，咱們把那也買回來吧。”

    “不必了。”

    謝雲寧突然回頭。

    “等到了京城，讓他們再賜回給我便是。”

    楚依依咬著唇，她不知道還能這樣。

    謝雲寧忽然笑了：“興許到現在為止，裡面的東西全都沒有變化。”

    楚依依使勁點了點頭。

    謝老夫人猛地想起來。

    “依依，進京之後你也是誥命夫人了！日後指不定要進宮。等過幾日，舅婆教你一些規矩！”

    楚依依傻眼了：“什麼？”

    謝老夫人端起一碗水，放在她頭頂上。

    “不準這樣塌著腰！”

    林家大宅之中，吊梢眼的嬤嬤手中捧著戒尺。

    “楚姑娘，不準這樣塌著腰！都教了三年了，你怎麼還沒學會。”

    林錦兒咬著嘴唇，壓抑住眼底的淚水，小聲應下。

    那刻薄的嬤嬤可是從宮裏來的，最為講規矩。

    但一有錯處就喜歡打手心。

    林錦兒這三年來日日夜夜被她盯著，吃飯睡覺都不得安生。

    嬤嬤從桌面上端起一碗水，放在林錦兒頭頂上。

    “走兩步給我看看。”

    “咣噹！”

    那一碗水掉在地上。

    林錦兒連忙道歉。

    她明明已經將腰桿挺直了！

    她怎麼這麼倒黴！

    一旁的丫鬟忍不住嘻嘻笑，卻被嬤嬤醫院瞪過去。

    嬤嬤剛想發火，卻忽然想起來什麼。

    她拉過林錦兒，小聲說話。

    “嬤嬤知道你心裏不服氣，你是安國公府的大小姐，本來不該由我們這些下人教規矩的。可壞就壞在，你是在外面長大的。”

    林錦兒咬著唇，她冒用了楚依依的姓名，拿著那一封寫壞了的信和金釵，進了安國公府的門。

    這三年來，她日日夜夜都被人稱作楚依依，都快要忘記自己叫什麼了。

    老嬤嬤輕聲道：“太子殿下馬上就要回來了，你的規矩可千萬不能比宮外那些賤蹄子更差！”

    林錦兒壓抑住心中的激動，恨不得當場跳起來。

    “您說的是真的！”

    她馬上就要跟上輩子一樣，當上太子妃了！

    “當然，您兄長也跟他一道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