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前世妹妹
楚依依按照掌櫃給的地址,拎著點心便往張家走。
掌櫃說,老張死的突然,連個遺言都沒留下。
他生前沒有多少積蓄,棺材錢還是酒樓裡面給出的。
楚依依在心裏暗暗感慨,人生真是無常。
她還沒走到張家門口,就聽見一陣喧譁。
“你爹生前欠我五十兩銀子,父債子還,你今天別想逃!”
十來歲的小丫頭跪在門口嗚嗚的哭。
她一身單衣上滿是補丁,下襬處還漏著風。
她一頭長髮焦黃毛躁,悉數敷蓋在臉上,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打理過了。
她不住地給那人磕著頭。
“我沒想賴賬,你讓我爹過了頭七我再跟你走!王叔你就寬限我幾天,我得讓我爹安心下葬!”
那人滿臉橫肉鬍子拉碴,上半身只圍了一塊油光光的圍裙,看著似乎像是個屠戶。
他咧出一口猩紅的牙花子。
“早晚你都得進窯子,在本大爺才懶得看你假矜持。”
楚依依皺起眉頭:“這是幹什麼?”
旁邊的大娘立刻嘰裡呱啦的說起來。
“之前老張重病,雪娥問王屠戶借了五兩銀子給她爹抓藥,利滾利滾到五十兩。如今要把她賣了抵債呢!”
楚依依面色難看:“豈有此理。”
王屠戶上上下下打量著楚依依,臉上生出油膩的笑。
“哪來的小美人?你是她親戚?”
王屠戶在心裏算計了一番,張雪娥今年才十歲,就算賣去窯子裡面也只值二十兩銀子。
可楚依依就不一樣了,長得好看,身段也好。
雖然瘦了些,可那腰身極為細緻,賣進去至少能有一百兩銀子。
就算楚依依跟張家沒關係又如何,只要他知道她住哪,那就能成事。
王屠戶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小美人,今年多大了,叫什麼名字?”
張雪娥連忙擋在楚依依面前。
“王叔,我不認識這個姐姐,她跟我們家沒關係!”
王屠戶將她一把推開:“起開!”
張雪娥被推了一個趔趄,柴火杆一般的小腿撞在牆角上,頓時鮮血淋漓。
屋裏還是靈堂,正中央擺著一口棺材,其他一切都無。
張雪娥無助的跌坐在地上,忍不住哭起自己早死的父親。
楚依依定定的望著王屠戶。
“別欺人太甚,你最近要倒黴,還是多積點德好。”
王屠戶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呸!晦氣。”
他最近賭輸了錢,最討厭別人說什麼運氣運道之類的玩意。
謝雲寧一記掃堂腿,將王屠戶踹翻在地。
“啊!”
王屠戶慘叫一聲,抱著自己的腿滿地打滾。
他又恨又怕的瞪著謝雲寧。
明明這只是一個毛頭小子,身上的氣勢怎麼這麼嚇人?
楚依依扶起地上的張雪娥。
“這是給你的教訓,這幾天你要敢出現,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王屠戶恨恨的瞪了楚依依一眼。
他想發火,卻只能安慰自己,這是沒帶著菜刀來。
謝雲寧矗立在原地,宛若一把收鞘的刀。
剛纔的兇狠和果決彷彿與他無關一般。
張雪娥剛要站起來道謝,卻一頭栽倒在地上。
連扶著她的楚依依也被帶倒,跟著她摔在一邊。
謝雲寧眼疾手快,一把將楚依依攬進懷裏。
“沒磕到吧。”
楚依依面色微紅:“沒有。”
她連忙檢視起張雪娥的情況。
張雪娥手腳冰涼,瞳孔渙散,明顯就是餓暈的。
楚依依拿石蜜和紅糖泡了杯水,給張雪娥灌下去。
她剛掀起張雪娥覆蓋在臉上的頭髮,卻愣住了。
這是她前世的乾妹妹,和她一起在安國公府之中的小丫鬟。
然而前世的楚依依死的早,並不知道張雪娥後來如何。
前世的張雪娥只說自己是父親死後自願賣身的,卻隻字不提自己的過往。
楚依依回憶著前世張雪娥的模樣。
溫柔,愛笑,知足,即使捱打也不記仇,手裏剛得一點東西就想著分給別人。
她從不嫌棄楚依依倒黴,甚至還想著替楚依依頂罪.
楚依依揉了揉眼睛,這輩子,她不會再讓張雪娥被賣掉!
過了好一會,張雪娥才悠悠轉醒。
“謝謝姐姐.......”
她一咕嚕爬起來,給楚依依二人磕頭。
“多謝姐姐的救命之恩,您二位還是快走吧,王屠戶睚眥必報,我不能拖累你們。若是我爹在.......”
張雪娥趴在床上,幾乎哭成個淚人。
她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了砰砰的砸門聲。
張雪娥顧不得哭,連忙將楚依依兩人往後門推。
“這一定是王屠戶找來的幫手,姐姐你們快走!”
楚依依一把按住她:“稍安勿躁,你先告訴我,你家欠了多少錢?”
她不會讓張雪娥這輩子也重蹈覆轍,被賣去做奴婢。
張雪娥神色黯然:“五兩銀子,給我爹買老參吊命。可他還沒喝一口就死了。”
楚依依安慰她:“區區五兩銀子而已,我馬上替你還清。”
張雪娥笑容慘淡:“不是五兩,是五十兩。”
王屠戶那天賭輸了錢,他回去越想越氣,覺得都是被借錢的張雪娥給害得。
於是他把賭輸掉的錢全算在張雪娥一家子身上。
不僅如此,他還一天翻一倍,短短三天就滾成了整整五十兩。
楚依依笑不出了:“五十兩?他怎麼不去搶?”
張雪娥吸了吸鼻子:“不管他說多少兩我都還不起。反正我都要被賣進窯子裡,他說多少算多少吧。”
小孩蜷縮成一團,一雙眼睛不時地朝那副棺材瞟。
楚依依有些心疼,她沒想到,張雪娥的知足竟然是這麼來的。
“別怕,我們先出去看看。”
張雪娥剛想攔著她,腳下卻一陣無力,跌坐在地。
楚依依朝門外喊了句:“誰在外面?”
門外安靜了一會,隨即客氣的敲了敲門。
楚依依拉開大門,門外的不是王屠戶,而是幾個穿大褂的人。
“劉掌櫃?胡先生?”
張雪娥失聲叫出他們幾人的名字。
楚依依皺著眉:“你認識他們?”
張雪娥的聲音細的像是蚊子哼:“這兩位是春秋酒坊的賬房和掌櫃。”
楚依依眼睛微眯,剛有人鬧事就有同行上門,看來來者不善。
“劉掌櫃,您幹嘛來了?”
張雪娥小聲地說了句:“我爹的釀酒方子帶進棺材裏了,我是真沒有。”